小包楼惯常易容术,应对多忘事的贵人足足有余。
在云棠执壶量酒时,小厮已恭敬的下榻烹茶,水穎峥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意,随后撩衫披发,斜靠在软枕上,拿起一旁的春宫图册细细品读。
静谧一室,只留酒香茶馨,还有丝不易为人察觉的迷香。
煮酒毕,云棠以小厮取过来的玉樽盛酒,敛眉顺目,恭敬的给榻上那人送去。见他一双勾魂眼看过来,衣裳大敞,露出如脂肌肤,实在诱人得紧。云棠喉咙一动,咽下口中生出的唾液,一时发出突兀的声响,已然举酒畅饮的男子被她此行为惊的手下一动,酒水洒落,溅在胸前。
刹那间,云棠双颊酡红,随手拿过案几上绣纹精致的布帛,躬下身子探过去为其擦拭胸前,道:“求三少宽恕,奴婢不是故意的。”
水穎峥看着胸前不断动作的抹布,拦住正欲开口训斥的小厮,戏谑道:“本少当真秀色可餐,想吃了我?!嗯?”话毕粗暴的拽起云棠的长发,反手将她摔下。
云棠不想有此变化,待反应过来时已“五体投地”,只觉从头发根儿到脚底板儿都疼到不行,好个不怜香惜玉的!
小厮在旁闷笑不已,此时强忍着笑大斥起云棠,“好个煮酒女,竟敢用抹布擦拭我们少爷的金胸!”
云棠顿悟,暗暗拧了圈大腿,生生逼出两行清泪,道:“三少息怒,奴婢并非存心,奴婢看着那帕子比奴婢身上的裙衫质地还要上乘,本以为是水宅的拭巾才会那般冒犯三少,是奴婢眼拙,真真是贫穷让奴婢见识短浅,求三少垂怜。”
笑话,水宅可是会死人的地儿,云棠心道:可不能为了块帕子把小命丢在这儿。
“哦?当真这般可怜?”水穎峥语气透着怜惜,道:”也罢,今日本少爷高兴,你若饮了那三月春还能出得院子不倒,本少爷就饶了你唐突之罪,可好?”言罢示意小厮送来一壶酒,云棠一看,壶还是那壶,酒还是那酒,还未有所动作就被小厮强自灌下,倒地不起。
黄昏照屋檐,忙人归家去。
云母看了看云棠紧闭的闺房,拉着下工的云父到院落道:“孩子她爹,你说棠儿这是怎么了,连着两日待在房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女心事,唉,到底是缘分没到。”云父道,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汗衣,“小棠前几日找顾家小子,都被拒之门外,你存的那心思怕是不成了。”
“怎的顾家还瞧不起我们小棠不成?顾家公子是长得一表人才,可咱们的小棠那也是闭月羞花,两个小儿女在一起多登对儿。”云母忧心忡忡,担心自家闺女真是为情所困。
“也就你敢夸!依我看来,人家怕是豪门大户,瞧不上咱们小棠。”
“若真是豪门大户,又怎会住我们这儿?”
“你瞧着顾家人的那气度,在舒城可找得出第二个来?”云父自打第一次见到顾家人,就觉出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自称是南州人,可听着口音,更像是上城人士,上城,那是个是非之地。
云母默了一默,道:“如此的话,不论顾家是否瞧得上,我倒不愿小棠跟顾家公子有什么干系,豪门大户俱是勾心斗角,倒不若像我这般,找个一生一世的良人过简单的日子。对了,我瞧着于婶家的公子不错,温文尔雅,看模样也是个能托付的。”
云父一笑,道:“像我一样的男子可不好找,就看小棠有没有你这般好福气。于家公子也合了我意,知根知底,只不过你给小棠找人也得找个她中意的,莫要瞎弄倒害了小棠难过,你瞧着眼前这样,都算什么事。”
云父云母在外商量得越见深入,而房内的云棠并非如他们所想那般以泪洗面,反是坐在桌旁,跟前摞着几本书册,用小狼毫粗粗画着几个圈,拉着几根线,竟是在梳理着跟水三少的各种干系。
她自知那日煮酒功亏一篑,凭一己之力定是再进不去水宅,即使进得去,那也是入不得脂腻色香,而此时,她也没甚胆子敢接近看似风流无害、实则阴险小气的水三少。
当下,她只能从旁人着手接触水三少,赌誓道:那三月春,是断不能喝了。
突然她忆起自己曾两次轻薄顾家少年郎,又赌誓道:酒,也是断不能喝了。
看着桌上书册压着的几幅画,再看看自个儿勾勒的图,她拿定主意拿出其中一幅,只见画上描绘着一名清雅绝美的女子,看身段儿该是柔弱楚楚,但瞧着那一双丹凤眼却净添了几分坚毅,令人大赏。
云棠咧嘴一笑,道:“就是她了!”
这时,屋外传来云母的呼唤,她看了看水漏才知已到了用饭时分,急忙收拾妥当出了房去,待用过饭将将入寝,后侧的窗棱突然被敲响,不同于小包楼信鸽的脚丫子动静,分明是有人造访,云棠凝眉走到窗前,闻窗外之人呼吸急促,不似熟客,遂低声问道: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