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华黎上前查看，确认她已经断气，神色哀悯地挥手，小黄门上前帮忙将人抬走。刚才还温暖的身体，瞬间归于荒芜。</p>
“人死如灯灭，死者为大，各位不要再在庄秦氏身上争论了。”贺华黎低语。</p>
灵瑜脸色苍白，紧张地抓住墨林的衣袖：“她真的死了吗？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眼前死去，她刚才还好好的。”</p>
“亲眼所见，不容作假。见得多了，自然就会习惯。”墨林安慰道。</p>
灵瑜仍然满脸惊恐：“你见过很多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p>
这段话触动了墨林的思绪，他不敢闭眼，半睁的眼睛微微颤动：“最近这种情况确实不少。庄秦氏在这群人中已经没有价值，死了就真的死了，不会有人过多挂念。”</p>
贺华黎回应：“道长此言过于片面，我心里也感到不忍，但她只是一个庶女，与我没什么牵连。各位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先王和百里太后相继离世，我悲痛欲绝，如今为先王皇后料理后事查明真相，日夜涕泪交加，鞠躬尽瘁，希望上天能看见！”</p>
“贺公公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无需多言，我都看在眼里。”墨旋适时奉承了一句，这让墨林笑得更加开心：“我这位师弟什么都能看见，就是不往心里去。”</p>
灵瑜被这番话逗乐了：“那岂不是没心没肺？”</p>
“确切地说，是狼心狗肺。”墨林笑着跟她开玩笑。</p>
墨旋重重哼了一声，但似乎不愿和墨林争论，坐在那里默默地喝茶。贺华黎仔细看着他们俩，嘴角微微翘起：“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我现在更感兴趣了。”</p>
这时，庄秦氏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只留下一滩污血，鲜艳而明亮，仿佛一面镜子，映照出一张张扭曲的脸孔，全都是赤红的眼睛。</p>
虽然在嬉笑，毕竟有人死亡，灵瑜闻到残留的血腥味仍然脸色难看。墨林见她不忍，指着门外说：“你还是出去等我吧，否则只会增加痛苦。”</p>
灵瑜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去。墨林看到她这样，感慨地叹了口气：“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时，比她还要伤心。”</p>
说完这话，他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墨旋一眼，墨旋似乎有意回避，眼神飘忽，低头更重了。</p>
墨林接着说：“人就是这样，这红尘世界里的芸芸众生，大多数糊里糊涂地活着，很多人直到死去都不知道，自己对别人来说只是沧海一粟。很多人死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不重要，多么可有可无。很多人生前位高权重，即使是紫宸国公，死后也会任人摆布。人们只记得他的财富，儿子只记得他的权力，仅此而已，再无其他。”</p>
“道长，你又在说谎话了！”贺华黎皱紧眉头。</p>
墨林：“以前我说这些，已经是万劫不复之身。现在我再说，公公却没有惩罚我，无非是因为我没油水可榨，上面没人可以讨好，各方势力都没得罪，这其实就是最大的悲哀。”</p>
贺华黎无奈地苦笑，墨林说的是真话，他无法反驳，也没有必要反驳，于是转向李顾。</p>
庄秦氏死前指控李顾撒谎，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此刻的李顾有苦难言，有理难辨，真是被庄秦氏算计了。</p>
庄秦氏用自己的卑微死亡，给李顾设下了一个困境。</p>
贺华黎问：“李顾，对于庄秦氏所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p>
全场的目光聚焦于李顾，然而他此刻显得颇为古怪，低头凝视地上的血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墨旋见他愣住，忍不住再次询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p>
墨林接口道：“他心中有疑虑，否则刚才就不会避而不谈。师弟，我希望你能担保李顾，否则他是不会说出来的。”</p>
墨旋闻言，举止豁达，取来纸笔，挥毫疾书，不久便写成一封檄文：“我以西梁黑令保护你，你现在就把那天的事情全说出来。如果言之有物，大礼官会替你开脱，保证你安然无恙。”</p>
墨旋特意加重了“大礼官”三字，贺华黎听后脸色微变，毕竟温侯俊玩弄权术，当着他的面拿温侯俊压人，这不是贺华黎所愿见的。</p>
李顾见状，心中稍安，又思量片刻，似乎做出了决定，指着面前的血迹说：“其实，我见过这样的场面！”</p>
“什么场面，详细说说！”墨林也变得严肃起来。</p>
李顾回答：“刚才我确实没有如实禀告。事实上，案发时我确实看到了凶手，他从屋顶跃出，手里洒出飞针，然后逃走了。我的手下也死了，我练过几年武艺，还算敏捷，当时追了出去，但他动作太快，我追到白玉楼就跟不上了，回到宫门，发现邺王他们已经进去，我就赶紧跟上了。”</p>
“既然如此，你为何刚才不说，反而隐瞒不报？”墨旋追问。</p>
李顾解释：“不是我不敢说，而是我看到的情况太诡异，我怕我说出来，你们根本不会相信！”</p>
墨旋反问：“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已经说了吗？”</p>
李顾答道：“远不止这些。我刚才提到了使用暗器的凶手，但根据我的观察，这个所谓的凶手，实际上并没有杀死百里太后！”</p>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困惑。</p>
贺华黎质问道：“李顾，你说清楚，什么叫做凶手没杀，那满宫的人究竟是谁杀的？”</p>
李顾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惊恐和迷茫：“其实，凶手只杀了我的下属，那些宫女和产婆，还有百里太后，都不是他杀的，她们都是自杀的！”</p>
这话再次让全场困惑。</p>
墨林闻言淡笑道：“怎么个自杀法？”</p>
李顾回答：“宫里我没看到，但那些外面的产婆和宫女，和庄秦氏的情况一模一样！都是吞金自杀！”</p>
贺华黎：“你是说，庄秦氏本该当时就吞金自杀，但她没有这么做？”</p>
李顾摇头：“她当时是否死亡，我真的不清楚，我只是看到所有人都倒下了，那时候我真的没多想！”</p>
他越说越显得恐慌，语速加快，眼神四处游移。</p>
墨林转向贺华黎：“贺公公，停尸房里的尸体，有没有吞金自杀的迹象？可能因为致命伤在头部，你们没检查内脏。我那天在停尸房也见过尸体，确实没有七窍流金的痕迹，但庄秦氏刚才却有，你怎么解释这个？”</p>
李顾：“刚才庄秦氏吞下的似乎是生金粉，她在情急之下被金粉呛到，导致生金进入脑中，而那天的宫女和产婆并非如此，她们只是喝了茶，喝完就倒地不起。所以我认为，她们当时应该是服用了煮沸过的金粉。”</p>
“按照你的推理，凶手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墨旋适时提问。</p>
李顾：“我刚才说过，凶手在每个倒地的死者脑中插入针，然后去了白玉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