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将疑地松开那渐渐没了生息的铁枪绺子丁伙胸前衣襟,肖九儿猛地回手从腰后边抽出了轻易不用的一支六轮手枪,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五通庙残破的院墙后,微微从院墙后露出了眼睛瞧着黑暗中已然隐约可见的人影,口中大声朝着那些隐约可见的人影试探着吼道:“是哪路的来撞我铁枪绺子的”
都没等肖九儿把平日里江湖上盘道的话头喊完,打从五通庙院墙外已然响起了好几声枪响。也都不知道那些在黑暗中围住了五通庙的人物到底是不是当真的官兵,枪响得倒是挺快,但枪子儿却全都打得丁点准头没有,有一颗子弹愣是打到了五通庙的屋顶上,把五通庙屋顶上原本已然残破的青瓦给打得迸飞起来。
猛地一缩脖子,肖九儿后颈上的汗毛都在这一瞬间立了起来!
搁在口外商道上劫掠多年。肖九儿也算得上是铁枪绺子里颇有见识的人物,一些个本钱厚、护卫多的商队里头使唤长、短枪硬火的人物,肖九儿也算得上司空见惯,耳朵眼里一听枪响就能知道把那护卫手里的家什到底是啥玩意猜个大概齐。
就方才这七八声枪响,一听就知道是汉阳造的枪声。而能在这四九城左近周遭配上一水儿家什的人物,除了四九城中的军警之外。恐怕就再没旁人。更何况寻常的商队护卫、打行刀客手里的硬火家什,那可都是花了真金白银从溃兵手里收来的,平日里都只拿着当个唬人的招牌使唤,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舍得搂火听个响动,哪儿就能有这么败家子似的手笔,连对家的人影都没瞧清楚在哪儿,这就放枪壮胆?!
深深吸了口气,肖九儿索性把头埋在了残破的墙垣后面,亮开了嗓门大声吼道:“外边是哪位官面上的爷们?铁枪绺子打从四九城旁借道歇身。没能当面拜过了码头、请过了安泰,是我铁枪绺子礼数不周了!外面官面上的爷们真要怪罪我铁枪绺子,那也得容着我铁枪绺子有个补过的机缘不是?还请外边爷们开个金口,说个山高水低分量、人情长短尺寸?!”
嘴里头吆喝着江湖场面上的套话,肖九儿却是连连朝着身侧周遭半蹲着的那些铁枪绺子丁伙打着手势,招呼着他们都聚拢到了自己身边,这才趁着喊完了一段场面套话之后,压着嗓门朝那些聚拢来的铁枪绺子丁伙说道:“今儿这事由怕是难得善了。一会儿把人分成两拨,伤重的兄弟先打从庙门口朝外撞出去。能冲多远冲多远,谁也都不许回头!剩下的人跟着我,打从庙后头闯!”
耳听着肖九儿的吩咐,刚凑拢到肖九儿面前的老徐头却是低声朝着肖九儿应道:“掌把子的,这外头到底是个哪路人物,咱们还都不知道!这要是万一能糊弄过去掌把子的。这趟买卖真要是折损了这么多兄弟,怕是回去了窑口之后”
拿手里头的转轮手枪朝着院墙外一指,肖九儿压着嗓门打断了老徐头的话头:“这外头的人物指定就得是四九城里那位段爷的人马!要不然,四九城周遭左近压根就寻不出哪路人物能有这么多长枪硬火!听我的,撞出去的兄弟直奔四九城外五十里的大车店聚齐”
都还没等肖九儿把话说完。打从五通庙外的黑暗之中,猛地传来了一声破锣似的吆喝声:“有埋伏”
吆喝声起处,也都不知道那些个五通庙外拿着长枪硬火的军警撞见了怎样的情形,好几支长枪硬火居然都朝着五通庙外边的方向打了起来。而在几声长枪硬火的枪声响过之后,好几个鬼哭狼嚎般的叫嚷声,也在稍远些的黑暗中响了起来:“他娘的可是打着了我了唷”
“是硬茬儿!先避过了哎呀”
“谁这会儿敢耍滑溜肩,赛爷我手里的家什可不认人!”
侧耳听着五通庙外的黑暗中传来的纷乱动静,肖九儿猛地伸手抓住了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老徐头:“听外边的动静,怕是还有另一拨人撞到了那些军警的阵势上了!趁着这档口,招呼兄弟们一股劲朝着外边闯!”
微微一个愣怔,老徐头急声朝着肖九儿问道:“掌把子的,咱们朝哪边闯啊?”
用力掰开了转轮手枪的击锤,肖九儿狞声低喝道:“方才哪儿响枪就朝哪儿撞,既然能有个裹乱的场面,那咱们就给他添把火,叫他们好好乱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