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还没亮,城墙旁边一家只有三五付座头、十好几张长凳的小茶馆门外,已然聚拢了好几个茶客,差不离就是举着拳头砸开了茶馆的大门。
催拔着通红着眼睛、显见得也是一宿没睡好的茶馆小老板赶紧的捅开了灶膛烧了开水冲一壶高沫儿,都还没等那高沫儿在开水里打过了两个旋子,就已然急三火四地各自倒上一杯只带了丁点茶味儿的白水,彼此间拱手作揖地拉扯开了话头:“老几位,昨晚上城外边那动静,您老几位听见没有?”
“我这耳朵也不背,响了那么长时辰的枪,我哪儿就能听不见呀!”
“您几位算是听见,我可当真都算得上是瞧见了!”
“嘿您家里头左不过也就住一间大杂院里的屋子,大白天站房顶上也都瞧不着城墙外头的动静不是?昨儿后半夜城外边响枪响成了一锅粥,您倒是拿穿墙法瞧见的不是?”
“我这儿可真没跟老几位吹牛!您几位瞅瞅,这是什么?”
“这是唷枪子儿?!”
“见着了吧?昨儿后半夜响枪的档口,我正坐炕上裹着被子、竖着耳朵听动静,这枪子楞就是打从我那房顶上掉下来了,刚巧就掉在我眼面前直打旋子,摸着还烫手呢!您老几位要再不信,一会儿跟着我家去,我那房顶上叫枪子打出来的窟窿我都还没堵上呢!”
“您可就甭提您那房顶了!见天儿的漏雨飘灰,大窟窿拿毛毡盖、小洞眼使臭胶堵,谁知道哪个窟窿才是昨儿晚上叫枪子儿打的?”
“唉唉唉您二位这话可唠远了吧?这儿说昨晚上响枪的事由,您二位倒是扯上房顶了不是?我说老几位,知道昨儿晚上放枪的主儿是谁么?”
“唷这可还真说不好了您家里不是有亲戚就在城门口当值呢?敢情您知道?”
“我这儿倒是也赶早听我那远房侄子下值的时候说道了几句,可也都做不得准。我这儿也不敢胡说,免得话说多了传出去招惹是非”
“嗨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邻居,谁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啥该说啥不该提,大家伙心里都有谱儿。您赶紧的给说说!?”
“得嘞,这也就是您老几位要听这故事,换了旁人。我可一个字儿都不能提!这事儿且不简单呐!就昨儿后半夜档口,巡警局段爷领着足足小二百号巡警,全都带着硬火家什出了城门!等他们过去了没小半个时辰,刚占了珠市口儿大街地盘的那位赛秦琼,也领着足足百十来号青皮混混搭梯子爬城而出!再等得他们这儿出去了有半个时辰的模样,城外面可就响枪了!”
“这这叫个什么场面呀?赛秦琼跟段爷叫板,上城外面火并?借他八个胆儿也都不能吧?再者说了,就那些个街面上的青皮混混,平日里见着了巡街的小警察。差不离都得点头哈腰的奉承着,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哪儿就能这么豁得出去跟巡警厮拼?”
“哪儿跟哪儿呀?您倒是等着我把话说囫囵了再揣摩不是?等得枪响停了过后没多久,段爷和赛秦琼也就都领着手底下的人回了城里,眼瞅着就少了好几十号人丁!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好几辆大架子车,车上可全都是全都是尸首!”
“我的皇天这是段爷和赛秦琼手底下的人出城跟人硬碰硬去了?死伤了这好些人,四九城里今儿还不得炸了营?”
“谁说不是呢!听我那远房侄子说,昨儿晚上跟段爷和赛秦琼的人马厮拼的。是口外的一股绺子,足有小一百号人丁。本打算是在四九城里绑个大户勒索钱财。可没想到踩盘子的时候露了马脚,这才叫段爷和赛秦琼的人马给盯上了!”
“口外的绺子奔四九城里发财?这可倒真算是个新鲜事儿?就这刚开年的档口,哪家买卖铺面、大户人家也都是拿钱出去办货做买卖,家里头哪儿能有存着的多少现钱呀?!这口外的绺子还真是四九城里的买卖路数都还没闹明白,这就想撞了四九城里发财?”
“可见得还得是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说那绺子里小一百号人丁全都叫段爷和赛秦琼的人马给裹住了下死手。也就有十来个命大的主儿趁黑溜了,算是活了条性命!其他的”
“这世道可不就这样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光想着嘴不顾肚子,没有金刚钻都想着兜揽瓷器活儿。到了可好,命都搭进去了。怨谁呢?!”
这边厢有四九城里听见了昨晚枪响动静的住户议论纷纷,生生就折腾得被议论着的段爷和赛秦琼脸对脸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就昨晚上那场乱仗打下来,且不论铁枪绺子里的人朝外撞的时候弄死了多少巡警和赛秦琼手底下的青皮混混,光是巡警和那些个青皮混混之间一阵乱打,已然就叫赛秦琼手底下的青皮混混躺下了七八个,原本把五通庙裹得紧紧的铁桶阵也就此松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