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郑国昌给小春传话,说他心系旧主,回老家看看去,让小春好好侍奉娘子。
李燕燕听了,心知已经说服郑将军,剩下的,耐心等待就是。
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月。
这期间,镇州城里分外寂寞。
古存茂在争分夺秒抢地盘,此番攻打河洛一带,除了留守的郭长运等人,镇州方可以说是全军出击——
张晟为先锋,全力挺进;岑骥率中军,统帅大局;早已归附古存茂的刘翰文统领后军;古存茂自己则带了一支千人精锐,随中军行进,随时接应补充。就连范殊这些文臣,也各有各的差事,他们奔走在各方势力之间,极少在城中出没。
李燕燕前世受了惊吓,至今仍抵触忌惮徐承意,对于古府里的那位徐夫人,她很难心无芥蒂地接触。所以即便去探视宁儿安儿,她也尽量选在徐夫人外出活有事时,刻意避开徐夫人。
好在徐夫人对她也不是很热络——徐承意如今挟持了长安那位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朝廷当作自家后花园,听说为人也是日益骄横。徐夫人的地位当然也跟着逐渐上升,对李燕燕这般没名没分、出身不明的人,徐夫人大概无意深交,便是有事,也总是派嬷嬷来传话。李燕燕乐得自在。
而古英娘自从去了涿州,虽然相隔不远,却少有消息传来。李燕燕写过几封信,把宁儿安儿的近况告知于英娘,又问起她何日返回镇州。古英娘只简短回了一封信,信里面向李燕燕再三道谢,却没有回答问题。
……想来涿州那边的家事尚未解决。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古英娘不想在信里说,李燕燕便也没再追问。
两个月后,李燕燕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消息:四哥在扬州称帝了。
虽然同时传来的还些令她不大满意的消息——四哥将扬州设为东都,册立当地望族女为皇后,接连提拔了几个当地士族出身的宰相……
不过,凡事不能尽如人意,这些都不过是细枝末节。依李燕燕的看法,只要四哥迈出登基这一步,天下棋局就又该变上一变了。
果然,半个多月后,细雪铺满大街小巷时,范殊不知从哪里回到了镇州。一行人进城后不去府衙、不回家,人马疲惫,却先来到岑骥府上拜访李燕燕……
两人在厅堂落座后,李燕燕先微笑颔首,道:“数月不见,我先恭喜军师加官进爵了。”
四哥称帝后,长安方面如坐针毡,寄希望于让古存茂充当马前卒,替长安对抗淮南,使得长安朝廷分出精力,集合兵力攻打川蜀。故而近来长安对古存茂百般讨好:古存茂已经进爵魏王;岑骥身兼两地节度使,封为上谷郡侯;范殊也获封乡侯,拜为中书令——虽然只是虚职,但和一年前为进士落第耿耿于怀的穷书生相比,也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范殊大概也想到了两人初见时的一番对话,面上浮现出一丝怅然,然后笑笑,说:“……倒真承了阿蕊娘子吉言,多谢。”
只有这时,他才稍微褪去了公事公办的模样,变得有些像当初那个温文有礼、清秀俊朗的书生。
不过也只一瞬,说完这句话,范殊收敛起神色,清清嗓子道:“今日冒然前来,其实是有重要的事,必须立刻告知阿蕊娘子。”
李燕燕心中已有预感,端坐不语,静静等待范殊的下文。
“第一件,以阿蕊娘子之聪慧,想必也能猜到……”范殊抽动了下嘴角,“长安那位陛下和晋王,希望王上替他们抵御淮南——而王上并不准备让他们如愿。”
李燕燕心里一坠,猜到范殊要说与她相关的事,却故作镇静,沉着道:“哦?想来陛下一心要入蜀,将穆妃余孽斩草除根,晋王嘛,恐怕更想要留在长安夺权——这两人较起劲来,也不大顾的上催促王上吧。”
“是,不过——”范殊眼眸一紧,“也是由于王上对淮南那位天子开出的条件更有兴趣。”
“一年以来,北方战乱频发,入了冬,各地都缺粮、缺人,比去年更甚,就连向来丰足的河东,因为要一直供给长安,今冬都有些捉襟见肘……蜀中路远地偏,不做考虑,同样未被战乱波及的淮南,听说今秋丰收,仓廪禀实。”
范殊兜着圈子,李燕燕也不着慌,故意问:“那王上与晋王的同盟关系可怎么办?”
“我们是与晋王结盟,并不是与长安那位天子结盟。”范殊如是说。
“当然,更要紧的是,淮南那位天子开出了一个……很让人吃惊,却也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他提出用青州治下三座城池来交换——”
“你。”
来了!李燕燕心中雀跃,稳了稳心神,问:“那……王上准备如何回复?”
“王上说,阿蕊娘子并非他的部下,让我先问过你的意思。”
问她的意思?
李燕燕心里暗笑,范殊擅长说场面话,她可不会傻到信以为真。不费一兵一卒得来的三座城,若她真的说拒绝,难道古存茂就会听之任之?
只怕在这件事上,连岑骥的意愿都无关紧要,岑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