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焚心断念(2 / 2)

赵元朗有些迷惘,自忖道:只要能囚住他的身子,捏住他的命,又怎需愁他不肯从了朕?尽管这还是身为天子的他,第一次没有十足的自信。

龙目一扫,他看向低着头的李从嘉,於是御前侍卫将李从嘉强压到御座前。

「看着朕。」赵元朗沉声道。

於是李从嘉抬起头来看他,却是y着脖子的,脸上仍无臣服之意,眼中挟带灼人恨火。这模样看得赵元朗x中紧揪,难受。

他明明只想他好好的,可他为何总是要这般抗逆他?

赵元朗还是想对他好,柔声道:「违命侯,方才的唱词於今晚着实是不甚合适,只要你对着朕认错,看在众Ai卿为你求情的份上,朕绝不会再追究。」

这般表现在众臣看来,委实是仁君之举。赵谱也想:「大宋向来Ai惜文人,违命侯只需服软,就不会再出甚麽乱子。」才松口气。跪在御前的李从嘉却很是张狂地g起唇角,神情是过去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豁达与超然。

──是了,眼前那人是皇帝,那又如何?

他实在是累了,很累很累了。不想再去奉陪那人虚伪的作戏;不想再受座上之人摆布、视他的尊严为无物;他终究并非草木,无法无心无情,於是纵然一Si都想奋力拼搏。

随着心境逐渐亮敞,他竟唯恐大家听不见似的,肆无忌惮地朗声道:「臣犯何过?臣当真不知,惠请皇上赐教!」四喜一听失sE,暗叫声「坏了!坏了!」。

「……」闻言,赵元朗呼x1一阵滞涩,委实冷心。

此刻他终於知晓,自己既不会是控制李从嘉的那个人,更谈不上什麽拯救者。

他救不了他,他也不要他救他,事实不正是如此麽?

赵元朗紧锁眉头,唇角微微牵动出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苦笑,神sE很是悲凉。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必须作出这个决定,会令他感觉如此苦涩?

几乎听不见的一声「拉下去」,两名侍卫道:「遵旨!」将披头散发的李从嘉带下去。

你是朕心尖上的人儿,朕会好好待你。他曾经的许诺与柔声低诉,四大皆空;往昔情意,不过是如今一句凉凉的「拉下去」尔尔。

李从嘉知道,他有他必须维护的皇权、扞卫的尊严,他不得不为。他是被龙椅禁锢住的男人,自己却不同;此刻他已奔赴自由。

他被一路拖走,行经钱弘倧、赵光义、赵谱的身侧。赵光义的眼神很是惊讶,他想:「李从嘉确实有种。」钱弘倧对着他很是心疼,赵谱则是觉得他英雄气短、太想不开。

李从嘉也看见群臣各人脸上的诧异,所有人都觉得他当众抗逆是在找Si,不能理解他为何做傻事?

这都无妨。这g0ng殿本身就是一座监狱,他只不过是从一座监狱,出发去另一座监狱而已。

直到被拖离垂拱殿时,赵元朗都还在目送他,面上是藏不住的心疼;可哪怕一次回头都不曾有过,李从嘉已懒顾那多情的皇帝。

那个男人,他一眼都不会再看。

赵元朗,甚麽东西?他不配。

离殿以後,李从嘉变得非常服从,就算侍卫不拿剑抵着他的背,他也可以自己走去天牢,因为这条路是他亲手选择的。

李从嘉悠悠想道:「这一生,我总算是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就是拿一条命去陪都不亏。」不由露出满足的微笑。

──父皇,弘冀,从善,嘉这就去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