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你都在寻这旧案?”陆以蘅胆子忒大,刀剑直指最危险的人物,秦徵摇头,“查谁都行,不能是任安,即便他问心有愧,你也证明不了什么。”
男人见陆家姑娘不置可否的眯着眼,他轻轻哼笑了声,充斥文人的清高自傲:“你与我多生嫌隙自无信任,秦徵言尽于此。”他还规规矩矩的行礼,陆以蘅从未真正相信和开怀接纳过他,也许在这姑娘的心底里,他是个恶人小人蝇营狗苟之辈,便是她最看不起的攀权附会之人。
“不,秦大人,”陆以蘅笑了起来,艳丽似破开层云的光翳,青天之上飞鸟藏穷,“自始至终,你我只是各为其主,尽忠尽孝无是非,我对您,没有半分不敬。”自然也会将他的告诫记在心中。
秦徵曾经的言行举止也许陆以蘅鄙夷嘲弄过,可若说盛京城风云变幻下趋吉避凶者,秦徵论才思论智慧应是她敬佩的人之一。
秦徵一愣,有着掩饰不了的错愕,突地释怀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终于能真正面对一个无话不谈、倾盖如故的旧人,盛京城官场中,陆以蘅也算是个稀少稀奇的人物。
“恭喜。”男人终是诚恳道,这段时日不少达官显贵都拼命往魏国公府送礼以求交好,他这个曾经的“良缘”却还没有表示。
“是我该恭喜秦大人马上喜获麟儿,”公主快要临产倒是能从秦徵的脸上看出不易表露的欣喜,“明玥公主好吗?”
“好。”秦徵想也未想,她现在是整个府邸和皇家的宝,怎能不好。
“我是问,她对你好吗?”陆以蘅的话也有些奇怪。
“自然。”秦徵的回答不疑有他,仿佛一说到明玥,男人信心满满,家中一腔深情的娇妻辜负不得。
陆以蘅颔首踱出街角,阳光落在她的绣色鞋履,是夏花芙蓉,她流连于小贩摊子上的琳琅满目,话更似无意:“我听说晋王从封地送了不少药进京,连郁柔的珍品都给寻来了,真是用心良苦,递到秦府的信怕也是如泣如诉。”
“你知道?”秦徵嘴快说漏了。
明狰想要再给自己争取机会便要赌一赌,失了势后秦徵自然要倒戈偏向东宫党,盛京城中晋王的部从也在一个个被太子殿下拔出,识时务者为俊杰,晋王在这个时候把信送到了秦府而非驸马府,自然是别有用心。
“猜的,”陆以蘅却灿然一笑不点破,“您也知陛下如今久病不愈正是太子肃清征服朝野的最佳时机,”有正直壮年的父亲在皇位上,东宫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已经许多年,如今是个机会培植自己的心腹和将来的肱骨,好叫他们知道,谁才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六部唯任宰辅马首是瞻,别人讨不了好,就连李太后都瞧出来了,”人伦常理在皇家不存在,但天下人却会记得,陆以蘅指了指秦徵一直藏在身后的马鞭,“您要出城,定是去三大营。”
秦徵没说话,沉默的时候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从来不觉得陆以蘅是什么蠢钝的妇道人家,她兴许固执、兴许热血,可偏偏那些赤忱执拗成了玲珑剔透最好的解释——她是个聪明姑娘,点到即止。
李太后在防着东宫和任宰辅。
秦徵是个大学士,奉了谁的旨,唯独,李太后密旨。
咱们秦大人倒抽口气却更显欣赏:“杏林先生数月前离宫做他的闲云野鹤,这段时日太后派了不少人去找却都杳无音讯,陛下因为劳心劳累故而国事多仰仗依赖于太子殿下和六部,太后偶有过问便遭人诟病,说罢,也只是茶余饭后的小事。”
两人似不动声色交换了顾虑和信息。
“时辰不早。”秦徵扬了扬马鞭,他该出城了。
“一路顺风。”陆以蘅了然,真心道。
秦徵颔首多瞧了她一眼,这才背身一跃银鞍白马,这男人本倜傥出众,尤其那点儿不善的清高更显腹有诗书气自华。
打马驾喝,不多时,便出了盛京城。
他没有发觉城门楼上正临风而望的娇俏女子,华盖遮掩了她半张脸,正是明玥公主。
随行的小仆只道公主爱惨了驸马爷,连出城几日都要来依依送别还不愿让那男人知道了担心。
鹣鲽情深。
明玥披着华贵裘衣牢牢护着肚腹,看不出是哀还是叹,一旁的心腹宫娥碧贞匆忙上前在她耳边细语几句,小公主的眼神蓦然一凛,几分怨憎。
“还对陆以蘅念念不忘呢。”她嗤道,碧贞派人跟着秦徵,瞧见了秦徵在街头拦下陆家姑娘,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却好似相谈甚欢的模样。
到底是拦不住一颗向她的心。
小公主虽在秦徵面前表现的宽容大度,可心底里从未放下半分的戒备和嫉妒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