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老狐狸。
陆以蘅瞅了青鸢一眼,小丫鬟也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捂嘴噤声。
“惦记谈不上,”陆以蘅见任安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口吻里不免多了三分嘲弄,“也许,他是问心有愧呢。”六十的老人家不带一个奴才独自跑到玉璋山来,定是不愿意让人发现他在祭拜陆贺年。
怎么,尸骨送回了盛京城,莫不是怕冤魂也跟着惹梦魇。
十多年了,关于魏国公当年的罪案,任安从不在朝中提及,就好像恨不得赶紧埋葬掉这个污点和秘密一样,当初信安侯夫人在其寿宴上口没遮拦后突发坠马而亡,陆以蘅就曾怀疑过是任安下的毒手,而应夫人提起的那位宗政大人,她也曾派人去胡乐查证可得到的答案是人去楼空、杳无音讯,有人总是快她一步在抹杀所有的可证信息。
而任安,不显山不露水将所有的表面功夫和假惺惺做到了极致。
青鸢可听不懂,眼珠子转转就跟个小麻雀一样:“有愧?任大人还亏欠了魏国公?莫非……老头还兴欠债不还钱那套儿……”小丫鬟嘴里吧唧吧唧的直念叨。
陆以蘅又气又笑,在她额头戳了一指,这才领着青鸢来到陵前。
清香一燃,袅袅生烟。
小丫鬟虔诚的很。
陆以蘅低头就能瞧见方才任安烧过的火盆中还留有些许未燃尽的灰烬,她捡起一角,白纸黑字的经文墨迹早已残破不堪,陆以蘅目光紧敛一怔,这哪里是佛经,落款的名儿看不清却能瞧见正红印章的边角。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转身就走。
“小姐你去哪儿?”唯独青鸢跟不上的焦灼喊话。
陆以蘅示意那小丫鬟祭拜完先行回府,她呢,飞奔下山悄悄地跟上了任宰辅的马车。
老大人鲜少出盛京城,他是六部之首年岁又大,去什么地方都是前呼后拥,今儿个只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和一驾车的小童,任安早早就在闹市街下了步行。
陆以蘅亦步亦趋。
老头儿难得起了闲心在几个杂耍摊前逗留了半晌,书斋、学堂、文玩物,他负手在后揉捻着两个精雕细琢的大核桃,微微佝偻的脊背衬一身粗布衣衫像极了寻常溜街的老叟。
陆以蘅眯了眯眼,突地臂弯被人一扯拖进了街巷拐角,那姑娘反应快,下意识反手就要劈下,微带凉薄的眼眸落进瞳底和着一身的锦衣华服。
秦徵。
男人不苟言笑,文质彬彬却显疏离自负,他没松手,轻道:“你不该跟踪任宰辅。”别瞧好似独他一人悠哉自得,背地里谁知有多少的家丁奴才暗中护着。
陆以蘅挑眉。
“他是个老狐狸,盛京城里的每个人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别耍小花样。”言下之意便是,那老头兴许早发觉了,故意溜你玩呢,秦徵这才觉得自己失态,忙放开那姑娘。
“秦大人如今是站在自个儿的立场还是任宰辅的立场?”陆以蘅也不着急,那头的任安消失在午后的人潮中,她索性双手环胸后背倚靠墙,寥寥兴叹的问。
冬日暖阳的辉光从屋檐滑落两缕打在她光洁的额头,陆以蘅向来穿着素色,领口保暖的绒毛擦着精致的下颌,脸上的每一寸动荡神情都好像能压到你的心思,秦徵心头一跳忙别开眼。
他许久没有见她,然心底里总有种深藏却久违的情愫,一触即发。
“你从玉璋山回来,定是因为陆贺年的事,”秦徵昂头,说的很是笃定,临风几分潇洒倜傥,是个大学士应有的模样和气度,陆以蘅的鞋底沾着黑泥,发髻有着银松花,玉璋山里开的正盛,“我不知你为何猜忌质疑任大人,然东宫如今是一党独大,你不能在明面上与之为敌,”他眼角余光瞅她,“他能在你动手前,先制住你。”
否则你以为这家大业大的任府是如何作为三代名臣立足大晏朝的。
“就像他污蔑我父亲那般?”陆以蘅心直口快,冷笑。
果然还是那放不下的沉冤。
“他偷偷去了魏国公的孤陵,我想知道,这算落井下石还是,问心有愧。”陆家姑娘嗤着声。
秦徵多少也听过当年联名弹劾的事,他知道这是陆以蘅放不下的芥蒂,原以为会随着陆贺年的死烟消云散,看来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