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夜里,锦园的池塘。
冰冷腥臭的池水,不停地灌进她的口鼻。桃红色的宽大裙摆,在白天衬得她肌肤胜雪,而现在却变得异常沉重,像一块铅石一样,拽着她沉入水底。
“救命啊——救命——”
她在水中挣扎,朝站在栏杆处的身影呼救,伸出双手,最后只扯下了两片荷叶。
一缕阳光透过轩窗照在了贵妃榻上,谢含辞昨天歪在此处看李奕欢给她的传奇故事,晚上竟梦到一群狐狸围着她打转。
谢含辞弯下身子将那本《狐狸娘娘传》从地上捡起,放在了炕桌上,郡王府的婢女已经打了水进门,伺候她梳妆。
婢女看见了那本书眼睛一亮:“蜀地来的小姐也爱看这故事?”
谢含辞抬眼看了看镜中正在为自己梳头的婢女,没有开口,还在回忆着昨晚的梦境。
“奴婢多嘴。”婢女慌忙地低下头,以为自己的话惹恼了她。
谢含辞连忙笑笑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睡前看着这故事,夜里就梦到了那书中的狐狸娘娘,但具体的细节却有回忆不上来了,只依稀记着她说要让我帮她做什么。”
婢女停下了手,认真地看着谢含辞:“奴婢家乡那边也有人供奉狐仙,多是为了祈求美貌。这些人里有期待嫁入高门的普通女孩,也有卖笑为生的女子,姑娘梦到倒也不算稀奇,也许就要得狐仙娘娘庇佑,变得更加美貌了。”
谢含辞疑惑:“怎么没有成了婚的小娘子,难道嫁为人妇以后就不爱美了吗?”
婢女笑了笑:“夫人们自然也是希望自己变美,好将夫君牢牢地拴住。只是这狐仙,到底不是正经神仙,据说要吸食男子的精气。未婚的小姐不怕,欢场女子也不怕,只有正头的夫人却不愿拿自己的夫君的性命来换自己的美貌。”
谢含辞看了看那本边缘已经有了折痕的《狐狸娘娘传》,不知道李奕欢将这书翻得都要烂了,有没有也在自己的闺房里贡上一尊。
用完早膳,二人在锦园的凉亭里下棋。
谢含辞自认是个臭棋篓子,没想到李奕欢有过之而无不及。半个时辰后,以谢含辞连胜两局而告终。
“我棋下得真是太烂了!整个郡王府都没人愿意跟我下棋,好不容易逮到了你,没想到我还是输了!”
谢含辞佯装生气:“好呀,你明知道自己下得烂,还要跟我比,你是不是肯定我棋下得比你还烂。”
李奕欢立刻嬉皮笑脸地跟她赔罪:“哎呀,谢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我这不是觉得咱俩臭味相投,就想着说不定我们下棋的水平也旗鼓相当。”
谢含辞一口干了杯中的茶,李奕欢拿过茶壶,准备亲自为她斟一杯,就当作是赔罪。刚站起身,却被池塘中的景象吓了一跳。池中的额头红都翻起了白肚,飘在几叶新发的荷叶旁。
李奕欢连忙后退了两步,让婢女去寻王管家。谢含辞见状,也起身走到了凉亭的栏杆处,这些鱼应该是刚死了不久,有几尾还在挣扎,不停地在水中上下翻滚。
谢含辞又绕过凉亭,向远处眺望,只有凉亭附近的额头红是这样,别处的还都是好好的,这里的荷叶也比别处也要少很多,还有许多残叶,如今是春末夏初,正是荷叶生长之时,按理说不该如此。
王管家很快带着捞鱼的仆妇走了过来,仆妇拿着网兜将死鱼的尸体打捞了起来,李奕欢躲得远远的,拍着胸脯,只觉得自己早上喝的八宝莲子羹在胃里翻江倒海。
谢含辞瞧着这池子古怪,便站在一旁。
果然,那仆妇在捞一条紧挨着栏杆的死鱼时,网兜碰到了一丛荷叶,荷叶翻动,一只女子的绣鞋从荷叶的下面浮了上来。
王管家也注意到了这只鞋子,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指挥仆妇将这只绣花鞋一并捞出来,仿佛这也是一条死鱼的尸体。
谢含辞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画了个影儿。
王管家走后,谢含辞将此事学给李奕欢听,谁知李奕欢的脑回路十分清奇。
“你的意思是说,死鱼和这只绣鞋有关?我知道了,那这个绣花鞋的主人多半是有脚气,才给这附近的鱼都熏死了吧。”
谢含辞倚在栏杆上被这个结论惊得目瞪口呆,挤出一句:“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李奕欢立刻志得意满,仿佛自己侦破了一件悬案。
“哎,你裙子上是什么?”
谢含辞顺着李奕欢手指的方向,低头看自己的裙摆,只见鹅黄色的留仙裙上赫然出现了两道朱红色的印子。
谢含辞用手摸了摸,又放到鼻子前一闻,是油漆的味道。
这个高度,难道是栏杆上的油漆?
谢含辞蹲下身子,观察自己刚才倚的栏杆,只有这一小节紧挨着凉亭和池塘的是新刷的,其他地方都没有涂。
这漆补得极妙,一般来说,新刷的油漆会比旧漆颜色鲜亮许多,所以若是只补一截就会看起来很明显。但这一截新补的油漆特意调了一个比旧漆深一些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