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风雨兼程,终于抵达了近京,这里是安昌郡王的封地,再往北三十里就是京城了。中山王先行一步入京,跟圣人奏请进献贡品的具体事宜,其余人则留在郡王府邸,等候旨意。
当晚,安昌郡王设宴。水榭凤亭,金帘玉璧。春夜里,府邸的花园开满了一树树梨花,微风拂过,花瓣便飘飘扬扬落在了池塘上,几尾额头红浮到水面,发现并不是鱼食后又慢悠悠地沉入池底。
这里的规矩与蜀地不同,男女分席。谢含辞坐在女席的末尾,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衣袖,最后的十天她不知怎么开始晕车,一路行一路吐,到了这里衣服都大了一圈,看起来活脱脱像是城外的饥民。
安昌郡王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他的夫人是续弦,三年前嫁进来为他添了一子。加上先夫人的一子三女,和几名庶出子女,人丁也算兴旺。可这安昌郡王依旧念着为子嗣计,隔三岔五就纳些年轻美貌的姬妾。
今日宴会上,郡王妃坐在女眷的最上面,而安昌郡王却搂着两个衣着清凉的美人坐在了男宾席上。
“难道是新妾侍”谢含辞看着那两名跟自己差不了几岁的美人喃喃自语。
“妾侍不过是两个野狐狸罢了,不过明日也可能就变成家养的了。”坐在她左手边的女子在接了话。
她身着一袭红色中衣,外面套了件掐金丝暗纹牡丹比甲,虽是家常的打扮,却处处透着富贵千金的气韵,看着谢含辞,大方地介绍着自己:“我叫李奕欢,喏,就是那个老色鬼的二女儿。”
谢含辞嘴角勾起一抹笑:“都说子不言父过,二小姐倒是直言不讳。”
李奕欢摇摇头:“不过是说了些实话罢了,现在整个大周最缺说实话的人了。不然也不会弄得民不聊生,各地荒诞诡谲之事频发。谢小姐,京城不比蜀地,暂且再听点实话,说不好入京后会很怀念呐。”
谢含辞微微有些吃惊:“你知道我”
李奕欢眨了眨眼睛:“我平时爱看些传奇故事,其中一册恰好记了些谢小姐在蜀地破的案子,我很喜欢。”
谢含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的发间仅仅攒了一支青木簪子,当时打包行李的时候,她只想着要给李景瑜当厨娘,平时别个草标就够用,也不用带什么珠宝发钗,所以现在头上格外朴素。
李奕欢皱了皱眉,看出了她的窘迫:“谢小姐,我对你一见如故,不知可不可以跟你交换发簪。在我们这里,关系好的女孩子们常常这么做,以示亲密。”
谢含辞知道她是何意,但自己却很愿意领了她这份心意,便大方地道谢,拔下了自己的青木簪子。
李奕欢本还担心自己是否有些唐突,毕竟二人初识,不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见她爽快地道了谢,拔下了自己的木簪,李奕欢也摸索着拔下头上的碧玉七宝玲珑簪递与谢含辞。
婢女走上前,为二人斟了半杯青梅酒,说道:“郡王妃瞧着两位小姐聊得很是投缘,今日破例让小姐吃些酒,谢小姐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尝尝,这是郡王妃今年新酿的梅酒。”
李奕欢和谢含辞对视一眼,双双端起酒杯,朝郡王妃的位置敬了一杯。
谢含辞知道自己酒量不佳,只抿了一口,清洌甘甜,带着浓浓的梅子味。李奕欢则一口干了,婢女连忙又为她斟上。
“我这新母亲真是没话说,年纪轻轻嫁了我爹那个糟老头,现在还要关心我们几个跟她差不了几岁的继子女。
”谢含辞望向郡王妃,可能是怕威仪不足,压制不住下人,她穿了件淡紫绸衫,戴着西池献寿簪,看起来有些不符合年纪的老成沉稳。
李奕欢垂目说道:“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但她来了以后非但没有为难我们,还请京城里顶好的女先生来教我读书,只是我不争气,偏爱看些传奇。”
谢含辞点了点头:“我也一样,平时就爱看些杂文、怪谈、野史也行,就是那些《闺训》《女诫》,我是看了就头晕,读不上半个时辰就想睡觉。”
李奕欢听得两眼放光:“你还能读上半个时辰,我最多撑一刻钟。你在这里住多久,我房里的可都是孤本,奈何没有女子懂得欣赏,你若有兴趣......”
男席上传来阵阵大笑,引得众人瞩目。安昌郡王喝醉了,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旁边美人的前胸里,那美人也没躲,反而一把抱住了郡王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