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仪从小在周家听惯了冷言冷语,所有冲她而来的,无论是指责,还是奚落,等等,她一概全盘接收,不回嘴也不顶撞。可她却始终是个护母心切的贴心女儿。今日眼见着晏珠为了她,受尽委屈和侮辱,她早已满面泪痕。她作势要冲出去安抚晏珠,却被晏云棠拉住。晏云棠好言劝着她,赶在众人发现之前,一起逃回了乐安居。
周佳仪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出神。晏云棠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唐母心疼地瞅着周佳仪,命人打了一盆清水,看着她重新洗过脸,然后又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抚摩了一番,说道“你那个姨夫,就是个没眼的!误把珍珠当泥丸,却认红土作朱砂。放着我们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偏想着那些。。”
周佳仪忍不住截了话“老太太,佳仪和母亲一样,从来没想过要攀他袁家的高枝儿。”
唐母叹了口气,感慨道“你和你母亲都是本分人,这一点,谁看不出来?只有你外祖母是个没眼力见的,竟然想去淌袁家这趟浑水。不过,你姨母是为你好的,她疼你,才想让你做她的儿媳,只是。。她控制不了局面,你也不要怪她。”
周佳仪“嗯”了一声。
唐母欣慰一笑,随即又坚定地放出话来“以后你的婚事,由我为你张罗。我一定为你寻个比袁家更体面的夫家,让你姨夫后悔去!”
几句话说的晏云棠笑起来。周佳仪却肃然正色,还是那句话,道“老太太,佳仪并不求。。将来的夫家,要何等富贵显耀。”
晏云棠逗她“那佳仪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夫家?”
若是晏云栀听了这话,早就羞答答不作声了。可周佳仪没有半点羞态,仿佛只是在讨论各自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肴,稀松平常。
周佳仪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是个平凡的女子,只求他也是个平凡的男子,我与他,做个平头夫妻。”
“佳仪姐姐西子之姿,为何总是把自己说得平平无奇呢?你难道看不见自己多美吗?你难道不像二姐姐那样,也喜欢俊美的郎君吗?”
“男子俊美有何用?”
“二姐姐说,图个眼睛受用。”
“那都是短暂的,年华老去,将来图他脸上的褶子受用吗?”周佳仪一本正经地反问。
唐母和晏云棠齐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佳仪姐姐是要找个自己心仪喜欢的人吗?”晏云棠追问。
“喜欢有什么用?喜欢跟容貌,哦,还有富贵一样,都是易逝且不可靠的东西。我只要他能够重视我,大事有商量,小事听我的,赚到的钱交给我,还要孝顺我母亲。嗯,这样就够了。”
唐母在一旁听完,赞许道“棠儿,你可听见了?只有你稀里糊涂,成天想着要么不嫁人,要么就随便嫁,你啊,多跟你佳仪姐姐学学。这要想将来的日子过得安生,我们女子,就该时时保持清醒,别被几句花言巧语,和一张漂亮脸蛋就给骗走了。耳朵和眼睛不是这么用的!你的一对耳朵和一双眼睛,彼此挨得那么近,就是要你多比对比对,你听到的和看到的,是不是能对得上。”
周佳仪连连表示赞同,头头是道地接着说“正是,嫁人要考虑的,不是话本里写的那些情情爱爱。你就看他是不是听你的,尊重你的意见。其次,钱多钱少也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钱,能不能心甘情愿地交到你手里。女子有了钱,才有了底气,你管着钱,他也没资本在外头花天酒地的胡来。”
晏云棠近来正在努力尝试,接受万箴会是她未来夫君的这件事。听完她们的一唱一和,她把万箴往唐母和周佳仪的标准里套了套,却发现既符合,又不符合。她思考了一回,抗议道“外祖母和佳仪姐姐说的这些,要么得日久相处后才能知道,要么得婚后才能得到验证。你们这说了,也等于什么都没说。”
“我就说怎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嚼我的舌根。”晏云栀在门外只听到了只言片语,此时,她一面嗔怪,一面从大门边闪了进来。
“二姐姐这个点怎么来了?不跟母亲一起用午饭吗?”晏云棠自知刚才打趣晏云栀的话被听了去,主动打起招呼,意欲岔开话题。
晏云栀却不肯就范,继续嗔道“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们在编排我?”
晏云棠干脆耍起赖皮“二姐姐本就醉心檀郎,你还要否认吗?再说了,这本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好事,既没挡着谁的道,也不曾触犯律法,二姐姐怎么空口胡说,怪我们是在说你坏话呢?”
“外祖母,你看她!平日里装的乖巧文静,羊皮底下却是一副尖牙利嘴,成日取笑欺负我,哼,看我不撕了她的嘴。”晏云栀说着就扑上前,作势要将说出口的狠话付诸实践。
唐母直笑的前仰后合,瞅着她们已经扭成一团,缓了缓,对晏云栀说道“棠丫头在你面前伶牙俐齿,那是与你亲近,你看她在别人面前放肆过不曾?”
晏云棠躲进了唐母的怀里,伸出舌头,对着晏云栀作了个鬼脸。
听了唐母的话,晏云栀心里美滋滋的,却还要继续佯装生气,眯缝着双眼吓唬晏云棠“等外祖母不在的时候,我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晏云栀又问起大家,方才为何突然在背后提到她。周佳仪想到这番谈话的源头是自己,不想节外生枝,便主动回道“我们在谈女子该嫁个什么样的夫家,正巧云栀姐姐还有两月就要成婚了,我们不就顺便,拿你做个引例嘛!”
“正是如此,这世上,有人要嫁官门,有人要嫁富户,还有人啊,就要嫁潘安宋玉。”晏云棠抚掌一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侃。
晏云栀又好气又好笑,不顾多想,当即反将一军,道“正是正是,四妹妹说的对,王爷是天家中的潘安,万公子是富户里的宋玉,四妹妹不管选哪个,都是两全其美。”
一席话点了晏云棠的哑穴,却撩得周佳仪连声不迭地询问“什么意思?”。唐母瞅着晏云棠的样子,只得接棒,回道“你听她们两个丫头胡闹!淘气归淘气,人家王爷也是我们能私下拿来打趣儿的?”
周佳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缓缓说道“哦。。王爷我没见过,倒是见过万公子几次。只是,万公子跟我们云棠妹妹。。我竟半点不知!云棠妹妹,你们瞒得可真严实。”
唐母解释道“都是一家人,若真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何须瞒你?只因万家还未上门提亲,我们女方又怎好大肆宣扬?父母长辈不说,你云棠妹妹难道自己跟你说吗?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拉的下这个脸来。我们既没有刻意要说出去,也没有存心要瞒着谁。”
见气氛陡然间严肃起来,晏云栀也不再玩笑。唐母的话让她想起一件在心里埋藏多日的事,犹犹豫豫间,她鬼使神差般地接了话,一派正经地说道“是我们几个姊妹平时玩闹惯了,说话没注意分寸。可既然外祖母提到这个,那云栀。。今日刚好。。有件事,想告诉外祖母和四妹妹。”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