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潆摇头,继续问道:“以母后的智谋手段,察觉中计之后,理当首要保全小弟与自身,为何会陷入那般境地?”</p>
“有人四下传谣,称大兄欲弑父谋反。那时,监门卫与龙骧卫、殿前司在皇宫诸城门混战厮杀。大兄深陷绝境,骑虎难下,只得求助虢国公率羽林卫入宫。母后知悉此事后,明了父皇已然动了诛杀大兄之念,亦知父皇想借大兄性命胁迫、阻拦母后脱身,于是便孤身仗剑前往营救大兄。” 李澈数度哽咽,道出当日情形。</p>
李潆摩挲李澈发髻,宠溺轻抚其头,道:“莫哭,姐姐为你做主。你告知姐姐,究竟何人杀了母后与小弟。”</p>
“是那二狗,他暗施冷箭射杀母后。大兄见母后中箭,怒急攻心,欲救母后,却遭内卫、神策卫乱刀砍杀。”</p>
“咳 ——咳——!” 李潆闻得此言,剧咳不止。</p>
杨炯赶忙扶定她身子,轻抚其后背,不知该出何言语安慰。</p>
“娘可有遗言?” 李潆低声问道。</p>
李澈见姐姐相问,无助望向杨炯,目中满是惊惶。</p>
“没有吗?” 李潆见李澈良久不语,追问道。</p>
“有。”</p>
“那为何不说?”</p>
杨炯见李澈望向自己,便知此遗言恐不宜告知李潆,遂开口道:“承春,梧桐尚幼,诸多事宜和细节皆不明了,我已令内卫去往长安联络,待有详尽禀报,再告知你。”</p>
李潆缓缓摇头,右掌仿若弱柳拂风,轻轻搭于杨炯身躯,继而缓缓游移,终落于其面庞。</p>
她唇角微扬,绽出一丝笑意,然那笑容之中,尽是凄清哀怨。“你莫不是以为,我目不能见,便听不出你言语真伪。你我灵犀相通,血脉相连。此刻我身处昏暗,最是需你相伴,你怎能欺我?”</p>
杨炯叹道:“我担心你。”</p>
“我撑得住。” 李潆投给杨炯一个安心浅笑。</p>
杨炯长声叹息,朝李澈微微点头。</p>
李澈见状,小声道:“娘临终前说想念姐姐,让我去芍药园摘一朵芍药陪她。”</p>
李潆闻得此语,身躯颤栗难止。</p>
“梧桐,你歇息去吧!你三姐倦了!” 杨炯道。</p>
见她仍未移步,杨炯沉声道:“听话,有我照料你三姐!”</p>
“嗯!” 李澈小声应承,一步三回首,退出营帐。</p>
杨炯将李潆揽入怀中,低语:“妹妹走了!”</p>
“呜呜呜~~!” 李潆浑身颤抖,扑于杨炯怀中,压抑呜咽。</p>
“他为何如此行事?我们也是他子女呀,这是为什么呀?难道这么多年来,他对我全是虚情假意,一切皆是为了那二狗吗?” 李潆聪慧过人,听闻李澈所言,怎会猜不到皇帝心思,言语看似是质问,意却满是笃定悲切。</p>
“唉~!他是皇帝,她是皇后。” 杨炯千言万语最终却都化成了这一句叹息。</p>
李潆紧紧抱住杨炯,哭声不绝:“杨炯,我无家可归了!”</p>
“有的,我在的哪里,哪里便是你家!” 杨炯轻言慢语,语气却坚如磐石。</p>
李潆闻言,压抑许久的哭声再难自制,抱着杨炯号啕大哭,悲戚难抑。</p>
杨炯不知如何慰藉,实是他也难辨此间是非对错。</p>
以前皇帝与他言及当年往事,他满心以为那就是真相。岂料皇帝自建国之初便谋划铲除皇后为首的宗室。皇后大抵也有所察觉,于是帝后二人明争暗斗多年。皇帝借宗室、儿女之力不断聚敛权势,为二狗日后登基铺垫。皇后一边揽权,一边寻觅二狗踪迹,欲绝后患。</p>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p>
李淑行至扬州,无意间接触到了二狗。让二狗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皇后欲除二狗,却难觅其踪。以帝后二人的智谋手段,自是皆明了后事走向。</p>
这层窗纸一经捅破,矛盾彻底激化。皇后若不先下手为强,待皇帝携覆灭西夏之威,彻底扫清世家,下一个便轮到皇后宗室。</p>
皇帝也清楚,二狗既现,皇后必不肯善罢甘休,若二狗被杀,他数十年谋划皆成泡影。他不敢赌皇后寻不得二狗,更不敢赌皇后的手段和决心,只能先下手为强。</p>
最终结局,显而易见,皇帝手段更为狠辣。</p>
对此,杨炯只能说,他确是一位合格的皇帝。</p>
李潆不知哭了多久,杨炯肩头早已被泪水浸湿一片。她似是终于哭尽了力气,抽噎声渐缓,良久,才以微弱且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轻轻唤道:“杨炯!”</p>
“嗯!” 杨炯轻声回应。</p>
李潆轻抿朱唇,道:“将我长安带来的包裹取来。”</p>
杨炯依言取来置于她身前:“想寻何物?我来帮你。”</p>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的绿罗裙吗?你来为我换上。” 李潆吩咐道。</p>
“承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炯满心疑惑。</p>
李潆轻抿红唇,道:“今日婪尾花为君盛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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