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祎道:“叫将军们来主帐议事。”
单翎点了点头便去叫人。
自从元书祎上位大帅,主帐的气氛从未如此严肃过,梁远的位置空空如也,无形中又给人添加了压力。
元书祎看完镇南营的伤亡总报,抬头看了看梁远的位置,道:“这次是我失察,多亏昌河力挽狂澜才能及时止损,梁远的位置就让昌河代替吧。”
“让李猛、钱虎带人加固双耳丘防线;房州城的夜间巡视再增加两队;单翎书言,给所有士兵重新编队,新兵大概还有几日便到了,注意兼顾前线作战和后方练兵。”
“是1
几人得令后便散了,许书言等其他人都走了,才一脸担忧的看向元书祎:“你伤怎么样了?”
“没事,不必挂心。”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羽木那厮居然说没见过你,那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不第一时间回来?”
元书祎的眼眸幽深无光:“我掉下悬崖昏迷之前见到了羽木的军队,大概是来抓我的,我在树林里躲了过去便晕倒了。我想着镇南营除了梁远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细作,是否还会有其他行动,就先没有回来。”
许书言问:“那有发现什么吗?”
元书祎摇了摇头:“目前来看,没有。”
许书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好好养伤,别多想,梁远会叛变谁都没想到,已经派人去追了,你也别太自责。”
元书祎平安回来,秦砚辞自然是没有理由再留下,跟元书祎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军队离开了。
青时在秦砚辞身侧骑马:“大帅,我们不用再查查吗?”
秦砚辞目视前方:“查什么?”
青时挠了挠头:“就是柯帅啊,王齐叛变有异,柯帅是直接受益人,那这次梁远叛变……”
秦砚辞道:“梁远叛变,你觉得柯帅得到了什么好处?”
青时摇摇头:“不知道。”
秦砚辞也不知道,而且元书祎这次回来,变得很不对劲,他能感觉到元书祎在疏远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远与她更交好的缘故,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秦砚辞看得出,元书祎十分低落。
近日雨水骤增,河道水上涨,元书祎带人挖开沟渠阻拦了塔国军队,双方再次陷入僵局。
大批新兵招入镇南营,元书祎趁此空隙磨炼新兵,塔国趁着僵局派来使者进入蜀国朝廷议事,具体议什么元书祎和尾思越缇都心知肚明。
“手举高,腿别抖,把那狰狞的表情收一收1许书言也算是个老兵了,训起新兵来十分熟稔:“说你呢,手抬高1
孙冉鸣啧啧两声,搂着宋洋的肩在一旁看热闹:“许书言这厮也太能端架子了,你别看他那么凶,心里指不定怎么笑呢1
宋洋点点头:“赵哥就有点拘束。”
别看赵昌河平时挺嚣张,被捧到众人面前还是很害羞的。
孙冉鸣嗷的冲赵昌河那边喊了一声:“赵教头威武1
宋洋:“……”
赵昌河被吓的心脏猛跳。
元书祎站在暗处看新兵们操练,这批兵还不如元书祎那批,身高体魄都拿不出手,她看得直皱眉。
但也没夸张到一个都不行的程度,她瞧着那个新兵就不错,下盘扎实,动作到位,就是有点矮……等等,元书祎歪了歪头,那不是楚念吗?
元书祎盯着那道身影,眸光沉了下来。
当晚,元书祎穿着便服出了帅帐,本想去新兵帐里将楚念叫出来谈一谈,刚走到演武场就看到了一道身影,那正是楚念。
她穿着新兵统一的短打,手中长枪如游龙般徘徊于头顶腰侧,上次楚念给她耍的那套花枪就能看出她的手臂很有力量,那杆枪其实很重,但在她手里灵活的都出了残影。
元书祎等她练完擦汗的时候,啪啪的鼓了两声掌。
楚念似乎吓了一跳,瞟了一眼元书祎,立刻低下头:“见过大帅1
元书祎挑了下眉,男声?
“你爹知道你参军吗?”
楚念挣扎道:“大帅在说什么?男子驰骋疆场多好啊,我爹怎么可能不让呢?”
元书祎轻叹一声:“楚姑娘,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楚念嘤咛一声,一把抱住元书祎的大腿:“大帅,给我个机会!我能给你好多好多的敌军人头!别告诉我爹呜呜……”
她又变成了娇软的女声,这个男女声自由的转换元书祎实属羡慕。
“你是怎么通过医检的?”
“嘿嘿,”楚念站起身,得意道:“我刻了我爹的令牌,又使了点银子,医官就放过我了。”
“那你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楚念更得意了:“我从小练着玩的,就过家家,我能一人分饰两角,厉害极了1
楚念这个姑娘就这点好,自信。
元书祎往一边的器械架上靠了靠:“但你的身份终究不方便。”
“我克服克服嘛,”楚念皱巴着脸:“只要大帅不赶我走,除非战死,否则绝不离营1
元书祎点点头,她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她直起身:“行,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训。”
楚念蹲下身在地上画圈圈:“他们呼噜声太大了,我真是……要不我就睡这儿吧。”
元书祎就知道是这个原因,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克服克服吧,等你升到将军,就有独立营帐了。”
楚念点点头:“好!这种困难不算什么,我楚念必然能做大将军……”
元书祎转过身往回走:“我可以跟褚医官打声招呼,洗澡什么的悄悄去她那里。”
“你真是个大好人!大帅,我一定给你多多的人头呜呜呜……”
元书祎:“……”
“你就这么收下她了?”单翎出现在元书祎回营的路上。
他总是出现的这么……猝不及防。
元书祎嗯了一声。
单翎抱着胳膊跟元书祎进了帅帐:“且不说她是个女人,就是她的身份就很麻烦。”
“是吗?”元书祎道:“我倒觉得,她的身份,十分不错。”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元书祎瞧着他,眼底的黑雾凝成一团:“单翎,我们很快就可以为元家报仇了。”
……
元书祎独自走在房州城的街道上,有镇南营这道防线,就算前线战火纷飞,后方的百姓依旧可以过着寻常日子。
此时正值旁晚,夕阳的余晖犹如细绢,柔柔的披在桥头、细柳,为城池渡上了一层岁月静好的美感。从前元书祎很喜欢这样的风景,一是因为风景,二是因为,这里也算是元家世代守护的土地。
可如今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讽刺和悲凉,原来那种守护土地的骄傲,保护百姓的职责,只是元家人自己感动自己,百姓的敬仰短暂可笑,经不起离间考验,却叫帝王忌惮难安。
元书祎走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元书祎为喜客来的幸存者新安置的住所,都是姑娘家,元书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大帅1
岁欢眼里含着眼泪,自从苏茉死后她总是哭,这几日好不容易不哭了,一见到元书祎就又忍不住了。
元书祎:“这里比不上平喜城,住的还习惯吗?”
霍静正跟乔昔练剑,此时满头大汗,神色却比第一次见面时好上太多。
元书祎上次说的相对安稳的地方就是喜客来,苏茉很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元书祎顺手搭救的无家可归的姑娘,都交给苏茉照顾了。
苏茉会出事,是元书祎没想到的。
霍静擦了擦汗水,笑道:“有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就很好了,只是……不说伤心事了,我去沏茶。”
岁欢跟着霍静去烧水,院子里就只剩下元书祎和乔昔。
“苏姐姐的尸首埋在了平喜城的一处竹林,若有机会我带你去。”
苏茉的尸首本来要曝尸七日以示警戒,但行刑的当晚尸体就不翼而飞了,原来是被乔昔敛走了。
“苏茉的后事麻烦你了。”
乔昔一脸冷淡的靠在柱子上:“苏姐姐对我们很好,让她入土为安是我应该做的,只可惜还没报答她什么,”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戾地光:“就要想着怎么为她报仇。”
元书祎低垂着眸子,她果然没看错乔昔这个人:“报仇?找谁报呢?”
“那些要苏姐姐死的人。商人、官吏、甚至是忘恩负义的寻常百姓。”
元书祎勾了勾嘴角:“我有办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你要帮我吗?”
乔昔直起身:“义不容辞。”
“你们在聊什么呢?茶沏好了。”
霍静端着茶水,岁欢端着糕点跟在后面。
“这个糕点是我今天新做的,大帅尝尝。”
元书祎的目光落在了那盘糕点上,她一眼就能看出那糕点是苏茉教岁欢的。她最爱吃甜的,每次做了新糕点都会给元书祎带点不那么甜的,元书祎也会偶尔吃一块。
苏茉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渐渐在元书祎的记忆里变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