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翎冷笑一声:“你怕了?”
元书祎耸了耸肩,眸子里透着不管不顾地疯狂:“都走到这一步了,有什么好怕的?”
她没有回头路,也不会回头,即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她也要所有害元家的人,死!
单翎没说话,阿柯是怎么上位的他都知道,阿柯这个人,他不得不承认,有城府、有能力、够心狠,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是上位者。
“阿柯……帅。”孙冉铭冲进帅帐后才发觉自己有点失礼,虽然在阅襄城的时候他们还是阿柯阿柯的叫,但回了镇南营还是得在老兵面前给柯帅威严!
元书祎倒是无所谓:“怎么了,兴冲冲的?”
“跟我们踢蹴鞠去呗1
元书祎挑了挑眉:“军营里有蹴鞠?”
单翎道:“老李从城里拿回来的,你们没回来的时候都玩好几场了,变着花样玩。”
那真是有够无聊的,看来元书祎有必要让他们操练起来了。
今天的花样加上了箭术,敌我双方各安排一个弓箭手,弓箭手只能射十只箭,蒙着眼,射蹴鞠射人都可以。粗糙的箭头上缠着布团,即伤不了人也射不投蹴鞠,只是起干扰作用。
这可没有踢蹴鞠有意思,而且还是蒙着眼,那更无聊了,所以大家都不想做弓箭手。
宋洋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那我做弓箭手吧。”
元书祎直接去器械架上拿了张弓:“还是我吧,我懒得跑来跑去。”
孙冉铭道:“可是你都胖了欸。”
元书祎愣怔道:“……啊?”
梁远也笑:“你脸上都有肉了。”
许书言干脆上手捏了捏:“唔,手感真不错,胖点儿多好。”
孙冉铭也捏了捏,然后新奇道:“真的好软啊1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七手八脚的都过来捏了一把元书祎的脸。
元书祎:“……”
元书祎浑身僵硬的扯着弓弦,他们、他们是不是有点放肆了?
“行了,还玩不玩?”单翎也拿起了一张弓:“我也当弓箭手好了。”
众人一惊:“单老大也要跟我们玩?”
单翎歪了歪头:“不行?”
众人又欢悦起来:“那太欢迎了1
其实只有元书祎和单翎做弓箭手才有玩头,元书祎听觉敏锐,箭术一流,蒙了眼也不至于瞎射,单翎是有真本事的人,听觉跟箭术能跟元书祎碰一碰,这样大伙儿都有参与感。
那天夕阳下的蹴鞠赛可谓是精彩绝伦,许书言与赵昌河被分成了两队的主力,平常好到一个碗吃饭的兄弟也变成了对立方,谁也没让着谁,单翎甚至蒙着眼射歪了元书祎要射到蹴鞠上的箭,最后以一球之差让许书言与单翎那一方取得了胜利。
元书祎看着那些大汗淋漓还往一起抱的少年,因为军妓而郁结地心情舒缓了一些。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坐在元书祎身边的单翎忽然道。
元书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
单翎没有看她,只是将目光放在远处玩闹的士兵身上:“没什么。”
单翎是真的搞不懂阿柯这个人,刚见到他的时候,单翎以为他是个冷淡又狠戾的独行侠,后来觉得他是个温吞但是很强的少年,但当他们坦诚相见的时候,单翎又觉得他是个城府极深的疯子,可这个如同藏匿在黑暗中的毒蛇,也会在朋友面前变成一只柔顺的猫咪,任人搓扁揉圆,单翎又看不懂他了。
到底哪一面才是阿柯,哪一面是真情实意,哪一面是虚伪,还是说这个与元士清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其实也如同元士清一样温暖?
七天休沐后,褚南星才随士兵们一同回来,元书祎的几个兄弟里只有许书言没有回家。
已经回来的孙冉铭他们在元书祎的帐里打打闹闹的聊天,孙冉铭问许书言:“你不想家吗?”
许书言啃着果子:“不是特别想,我写了信,就不回去了,麻烦。”
反正休沐都结束了,想回去也回不了了。
疯玩了七天,几人都是兴致高昂,只是梁远看起来像是有心事,元书祎纠结了一会儿,没有去问。
人嘛,都会有自己的心事,如果他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
四季轮回不休,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镇南营终于兵强马壮了起来。
转眼间,又是一年中秋,元书祎的生辰也要到了。
中秋节的前几天,军营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元书祎自掏腰包让孙冉铭他们去城里买些月团和酒肉,士兵们还扎了灯笼挂在角楼和帐篷里。
团圆节即使不能回家,但在军营里也能体验到节日的气氛,褚南星这次回来还带来了她的琵琶,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弹了一首春江花月夜。
元书祎说完官话就将场子交给梁远和许书言了,她还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元书祎跟熟人吃饭喝酒尚说不了几句话,更别提跟这么多不熟的人了。
元书祎坐在营外的小土坡上喝着酒,回想着往年的中秋都是怎么过的。
她会沐浴焚香,穿着新的衣裳和元家的女眷一起做月团,晚间呢,就一起坐在桂花树下赏月喝酒。
一想起桂花,元书祎就想到了秦砚辞……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静悄悄地草地上忽然响起了秦砚辞的声音,元书祎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她正回忆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元书祎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货真价实的秦砚辞,都说是说曹操曹操到,怎么想曹操曹操也到了呢?
真是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砚辞理所应当道:“找你过节啊,而且……明日不是你生辰嘛,也一起过了吧。”
元书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生辰,她想着明日吃一碗面就算过了,从前她过生辰都不曾怎样庆祝,如今更是不必庆祝了。
元书祎倒挺好奇,秦砚辞要怎么给她过生辰。
秦砚辞拉着元书祎上了马,两人共乘一匹:“跟我走就是了1
两人一路疾驰,中秋的夜晚清爽怡人,满天星河下,他们肆意地畅游在晚风里,不必问前路归途,自有明月清辉可指路。
秦砚辞带元书祎来的地方,是一座寺庙——永安寺。
元书祎疑惑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祈福?”
秦砚辞轻笑一声:“肤浅,跟我来。”
两人跟主持打了声招呼,秦砚辞就轻车熟路的带元书祎去了后院。
后院的桂花树下已经摆好了香炉桌案,月团一盘,瓜果一盘,小瓶斜插桂花一支,还有两小坛酒。
两人坐在桌案边,元书祎看着那支桂花就笑了:“这里的桂花,比京郊开得好。”
秦砚辞也笑:“我要是摘这里的桂花,没等回京就蔫了。”
元书祎及笄那年,秦砚辞连夜策马回城,元书祎尚未换下那身朱红色的及笄服,两人像是心照不宣,一个披星戴月往回赶,一个默默地企而望归。
当元书祎看到墙头上的秦砚辞时,就知道自己没有犯蠢。
那时少年额覆薄汗,仍是抻着面子,表现出毫不在意:“近日军务繁忙,实在没时间为你准备礼物,路上见这桂花开得正好,采来送你。”
短短一面,秦砚辞甚至只是在墙头上与她说说话就走了。
秦砚辞曾送过元书祎四次生辰礼,第一次是一套杨贺兵法,可惜与元书祎遵循的兵法相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为自己遵循的兵法辩白,最后愣是打了一架才算了事;
第二次听了属下的建议,秦砚辞特意起了大早,买来了皇城最富盛名的糕点,可没想到元书祎不喜甜食,两人又暗戳戳的打了一架;
第三次是从塞外搞来的一只鹦鹉,可元书祎从小就不受小动物的喜爱,她自然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于是两人一言不合就又打了一架。
第四次便是桂花,勉强算是合元书祎心意了。
元书祎吃着小果子,问道:“今年你要送我什么生辰礼呢?”
秦砚辞喝着酒,潇洒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元书祎叹了一口气:“今年生辰,我可不想再跟你打了。”
秦砚辞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别小看我。”
当晚两人在禅房住下,第二日一早,秦砚辞端来了两碗面。
“永安寺的斋面很好吃,就当作长寿面吧。”
元书祎看着那碗卖相都很好的斋面,挑了挑眉:“所以来这里,只是因为斋面很好吃吗?”
秦砚辞看着元书祎,道:“是因为这里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今天可以什么都不管,与我做一天的隐士如何?”
斋面果然很好吃,有一种山间特有的清香。
吃完了斋面,秦砚辞总算将那件“不容小觑”的生辰礼拿了出来,是一根绿檀簪子。
秦砚辞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道:“这根簪子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做的,你总不会连簪子都不用吧?”
元书祎看着秦砚辞手中的簪子,没有接。
秦帅,你总不会不知道,男子送女子簪子是什么意思吧?
秦砚辞见元书祎不接,有些失落道:“……不喜欢吗?”
“喜欢极了,”元书祎转过身,将束着马尾的发带解开:“可我懒得簪,若是秦帅能帮我簪上就更棒了。”
秦砚辞放心的笑了笑,清透的眸子盛了细碎的阳光:“懒猫。”
元书祎散着头发坐在廊下,秦砚辞修长的手指在她发丝里穿梭着,阳光刺破苍穹,幽篁透着风声,头顶的风铃又撩拨了云的心弦,这篇如同古卷的寂静里,有人许下了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