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画,近水悠悠,风呼啸着拍打船帆,河风吹来,分外凉爽。</p>
船舱里摆着一张张低矮的长几,庾思容和李屹川各坐一席,盘腿而坐,一面欣赏舱外美景,一面品茗,非常悠闲。</p>
李屹川开口道:“王爷,我忽然想到,咱们此行南下,与历代帝王所说的南巡也别无二致。不如每到一处,歇息几天,尝尝当地美食,看看当地美景,岂不快哉?”</p>
“我这是被贬,哪能大摇大摆地四处游玩?”庾思容并不赞成,反问道。</p>
李屹川扁了扁嘴,“王爷,您千万别这般自贬。其实,您并没做多大的错事。”</p>
“没做错事还被废太子?”这番说辞,前后矛盾,庾思容扑哧一笑,看他如何圆场。</p>
李屹川拿起茶碗盖,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王爷,我也曾问姐夫,太子监国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废了?我姐夫说是您年轻,又干得太好了,威胁到皇位了。”</p>
庾思容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想过这个问题,此刻才茅塞顿开。</p>
册立皇太子,与废黜皇太子皆是最为要紧的朝中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从小聪慧,深得帝后喜爱,被立为太子时,举国欢庆,聘请贤臣能将教导太子,太子也很争气,监国十二年,政绩斐然。</p>
然而,一道废太子的圣旨如平地惊雷般丢向东宫,不仅把皇太子炸个措手不及,也让文武百官和百姓们不安。</p>
现如今,一句局外人的点拨,庾思容才彻底明白——不是皇太子干得不好,恰恰是干得太好了,已威胁到皇位了!</p>
毕竟,皇帝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身强体壮,又是难得一见的明君,曾放言要在有生之年将大庸王朝的疆土再翻一番,造万国来朝的盛举。</p>
而监国皇太子,身为储君,也是明君之相!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在位时间长的皇帝生性多疑,又见皇太子铺张奢靡,为他所不喜,索性废黜!</p>
庾思容想了个七七八八,默不接话,只端起茶碗,轻轻抿茶。</p>
其实,那一番话本该烂在肚子里,李屹川却心直口快讲了出来,万一传出去,对皇家事情随意置喙,便是不恭,罚姐夫教导不力,真真是好心办坏事!</p>
李屹川急忙找补,“王爷,刚才的话是闲谈,您晓得我惯常便喜欢信口开河,还请您别放在心上。”</p>
“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庾思容从容饮茶,并不介怀。</p>
李屹川终是有些不放心,船舱里又过分安静,只听得见水浪拍打船的声音。他刻意地笑了笑,“王爷,若是把那些歌姬舞姬带来,每天歌舞升平才好。”</p>
“沿路的百姓看到,岂不是越发拍手叫好,太子废得好,太子废得妙?”庾思容笑着打趣。</p>
李屹川尴尬地挠头,“那倒也是。”</p>
对面所坐的是从前的皇太子殿下,现在的豫章王,李屹川却看不懂了。从前,不管李屹川的提议好与坏,太子总是会觉得有趣,没有像今天这样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王爷似乎很讨厌吃喝玩乐,哪怕带了那么多妻妾,也分到别的画舫,而不是点名要宋良娣同行。</p>
王爷变了!</p>
克制、谦让、说话少……</p>
思及此,李屹川也告诫自个儿,不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撺掇王爷做这个玩那个,要像其他的书呆子伴读一样,劝谏王爷多读书!</p>
这时,何桂通匆匆走进船舱,拱手请求道:“王爷,请回房!”</p>
“房里怪闷的,待午憩的时候再回去。”庾思容回道。</p>
“王爷,适才船家找到奴才,说是有两艘小船开得极快,随意截停江面上的船只,定是行抢掠之事。这几艘画舫奢华宽大,忒过打眼,料想那些鸡鸣狗盗之辈不敢来抢,又怕有铤而走险的鼠辈冒死前来,您还是回房歇着为宜。”</p>
已踏上回家的路,可别路上出了什么岔子!</p>
庾思容惜命,想躲起来,可一想到真要是被打劫,定会被翻箱倒柜,难逃一死。</p>
与其当缩头乌龟,倒不如和众人一起面对。</p>
“我不回房。”庾思容斩钉截铁地讲道。</p>
何桂通好言相劝,“王爷,您是最大的主子,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虽说咱们人多,架不住刀剑无眼,您还是躲起来为好。”</p>
船舱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水缸,庾思容急中生智,“万一到了生死关头,我躲在水缸里便是。”</p>
何桂通拗不过主子,只得答应。</p>
李屹川也表态道:“王爷,我与何公公在船舱外盯着,倒要看看那起子小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p>
旋即,李屹川和何桂通站在甲板上,拿出番邦进贡的千里镜,果真有两艘小船开得极快,船舱里蹲坐着一个个彪形大汉,脸上有刀疤的,瞎了一只眼的,断了一条手臂的,一看就是四处惹事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烂人!</p>
“何公公,那两艘小船绕来绕去的,像是在转圈圈,八成是没有指南针,迷失了方向!”李屹川哈哈大笑。</p>
何桂通拿过千里镜,瞧了又瞧,忽见一大汉站直了身子,抛出一根带有三叉铁钩的绳子,奋力抛出去,正中许承徽乘坐画舫的船舷!</p>
“大事不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