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翊晨起锻炼, 白天在家陪媳妇带闺女，顺便把里里外外房顶地面都修葺一遍，晚上则按照媳妇儿要求陪俩儿子玩弹弓、下棋, 再检查俩儿子作业。</p>
转眼过了三天, 这日上午他接到秦建民电话，胡成鑫没了，师部决定给他开个追悼会, 表彰他为组织奋斗的一生。</p>
他们这些胡成鑫当初同一个班的战友, 自然都要到场的。</p>
薛明翊回家跟林苏叶说一声, 当天就要出发归队。</p>
林苏叶还想给他收拾, 他却什么都不要，他衣食住行都是部队养着，根本不用拿什么。</p>
薛明翊是个不善言谈，感情也不怎么外放的人，不喜欢告别的场面, 以往每次归队他都是天不亮就走，不让家人送。</p>
这一次情况有点特殊，俩儿子虽然上学，小闺女却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呢。</p>
爸爸有个风吹草动, 莎莎第一时间知道。</p>
接电话是莎莎陪着去的, 她还竖着耳朵听呢，虽然也没听懂什么意思。</p>
不过她知道爸爸表情有点沉重, 不像之前那么温柔啦, 她还用小手揉他的脸, 想让他开心点。</p>
到了家, 爸爸和妈妈说了几句，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p>
莎莎立刻去收拾自己的小包, 往胳膊上一挎，等爸爸背上包的时候她就抱住爸爸的腿，仰头瞅他。</p>
薛明翊垂眸看她，把她拎起来抱住，“闺女，爸爸回部队，你在家听妈妈话。”</p>
莎莎瞪大了眼睛，回部队？</p>
爸爸要走！</p>
爸爸要消失！</p>
她又要没有爸爸了！</p>
不要！！！！</p>
她那双黑亮的大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噙满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小嘴一瘪，“爸爸……”</p>
林苏叶忙安慰她，“乖宝儿，爸爸过些天还回来呢。”</p>
薛明翊现在回来，麦收就不可能回来，但是今年的探亲假还有一个多月呢，估计秋收、过年会回来。</p>
她要把女儿抱回来，莎莎却死命勾着爸爸的脖子不放，生怕放开爸爸就不见了。</p>
薛明翊有点束手无策，以往每次归队，俩儿子都不会这样。</p>
自从嫁给薛明翊，林苏叶就知道未来会面临着很多次离别，甚至是生死的距离。一开始她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那是他的责任，所以每次都能尽快适应。</p>
以往他每次要走，她都躲在公婆身后看他，并不和他单独告别，生怕别人觉得她没军嫂的觉悟，拖男人的后腿。</p>
这一次没有其他人在，她眼眶酸胀，心里竟生出些许不舍。</p>
她压抑自己的情绪，柔声哄女儿，“乖宝儿，咱泡奶吧。”</p>
对于小孩子没有什么是一瓶奶不能解决的。</p>
莎莎憋着嘴巴，吧嗒吧嗒流眼泪，却也没有大声哭，她摇头，“妈妈，爸爸。”</p>
要爸爸在家。</p>
林苏叶知道女儿的性子，就给她讲道理，“那是爸爸的工作，必须要回去。过一些日子，爸爸还会回来的。”</p>
莎莎眨眨眼，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她瘪瘪嘴，就松开薛明翊，让林苏叶抱住她。</p>
她乖巧地从林苏叶身上下来，她都重了，妈妈抱不动。</p>
薛明翊看看女儿，又看林苏叶，没像以前那样转身就走，终是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要是不忙，过阵子就回来。”</p>
以前每次离开，都是他舍不得她，她却因为害羞躲躲闪闪，这一次他从她眼中看到不舍，心里便越发缠绵。</p>
林苏叶嗯了一声。</p>
薛明翊：“在家里，不用送我。”</p>
林苏叶答应着。</p>
薛明翊垂首在她唇上亲一下，“走了。”</p>
他背着自己的行李包大步离开，林苏叶牵着莎莎的小手情不自禁地跟着往外走。</p>
他步子大，等她们走到门口，他已经拐出巷子口，只看得见那一抹挺拔的绿色身影消失在拐角。</p>
莎莎突然大声喊：“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p>
她挣开林苏叶的手往巷子口跑，林苏叶赶紧追上她。</p>
娘俩到了巷子口，已经看不见爸爸的影子。</p>
林苏叶蹲下，跟女儿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哭包啊，莎莎最漂亮，不哭啦。”</p>
莎莎趴在林苏叶肩上，“妈妈，我要爸爸。”</p>
林苏叶把女儿抱起来，往家走，“爸爸呀，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要为祖国守边疆。”</p>
以前她不知道，但是在梦里她知道他参加过多次自卫反击战，79年还负过重伤，过几年升为首长就开始坐镇指挥部。</p>
回到家，林苏叶和莎莎扔沙包，莎莎一点兴致也没，蚂蚁也不追了，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掰手指头，冲天辫也耷拉下来。</p>
林苏叶就把她放在炕上，给她冲好奶，再给她花花绿绿的糖纸捏着玩儿。</p>
她踩缝纫机做了一会儿衣服，看天色差不多就去做饭。</p>
等她差不多做好饭，薛老婆子端着一块豆腐回来，她今儿和人一起推磨做豆腐去了。</p>
一进门，她就喊：“大军娘，我拿了块豆腐回来，他爹最爱吃豆腐饺子，过晌就包。”</p>
林苏叶：“他爹有急事，归队了。”</p>
薛老婆子：“啥？啥时候事儿，我咋不知道呢？你咋不去叫我呢？”</p>
林苏叶：“我叫你你能跟着去啊？”</p>
薛老婆子：“那我不得送送啊？”</p>
林苏叶：“过阵子还回来，你送什么？你今天的字认会了吗？”</p>
薛老婆子被成功转移注意力，“那是，我跟你说，别看我学得不如你快，比你大娘那是快多了。你大娘前天学的今儿就忘光了。”</p>
就很得意。</p>
林苏叶发现这祖孙俩很有意思，他俩很会从不如自己的人身上寻找自信和优越感。</p>
虽然薛明翊走她不知道，薛老婆子也就失落两分钟，被林苏叶一打岔就好了。</p>
她看莎莎坐在那里一副郁郁的样子，就逗孩子，“你爸去打大老虎，打完就回家。这样大老虎就不能来咬我们了。”</p>
以前她用这招骗小岭，一骗一个准儿，后来孩子长大知道军人是干啥的才不再信。</p>
莎莎不理她，只管低着头掰手指头，却算不明白到底多少天。</p>
很快小哥俩也一起回家。</p>
小岭是猛跑进来的，百米冲刺的速度，大军也是一路小跑回来。</p>
薛明翊在家的这几天，他们放学都很积极回家，想着和爸爸玩。</p>
薛老婆子：“你们爹归队啦。”</p>
小哥俩愣了一下，大军表情黯了黯，随即就恢复如初，他早就做好准备，知道爸爸这一次回来也就待几天的。</p>
小岭咋咋呼呼，“怎么那么早呀？不是说能待十天吗？这才123……六天，星期天回来的，明天才星期天呢。”</p>
不过爸爸已经归队，他们也没辙儿，日子还是要过。</p>
小岭张罗：“写信写信。”</p>
写完今天寄，十来天爸爸就能收到。</p>
虽然薛明翊从部队出来不用那么久，可他们在山里，邮政要过去至少就得十天。</p>
薛老婆子去给小姑送饭，林苏叶为了让莎莎开心起来，下午带她去陪读。</p>
下午是胡桂珠的课，她讲课声调特别平淡，用孩子们的话说就是哼啊哼，嗡啊嗡，躺下就睡不醒。</p>
莎莎反正睡了一节课。</p>
睡醒了，莎莎睁开眼环顾四周，都是乌溜溜的脑袋，没有爸爸！</p>
好在妈妈在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