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听证会结束,参会的领导一边交谈着一边往外走,刘姐和肖国梁看准机会给每个领导递上信封。领导都走完了,他们几个年轻的才往外走,看到张继业走过来,肖国梁也递上信封,张继业接过来打开一看:“还有钱?这个好啊1这时候扬彪从一边过来,在张继业腰眼儿上捅了一拳:“你这狗日的,哪是来旁听学习的,纯他妈砸场子的!小肖,别给他1说着来夺张继业手里的信封。
张继业把信封“嗖”地一下揣怀里,开门往外就跑,边跑边笑嘻嘻地说:“我这论证费,可是自个凭本事挣来的。”
项目论证结束,下一步就要进驻现场了,肖国梁心里有一丝丝兴奋和紧张,是骡子是马终于要拉出来遛遛了。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办公楼,走到二、三楼间拐角的时候,险些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看,是贺冬梅站在那。
“你这是---”肖国梁问。
贺冬梅微笑着点点头:“我估计听证会差不多结束了,就在这等你。”
肖国梁问:“有啥事?还得在这说?”
这时有人从楼梯下来,两人往平台里面走了两步。贺冬梅看着肖国梁,似乎有些犹豫:“一直想和你说个事,看着你一直忙项目论证,就没说。听说论证结束了,效果挺好的?”
肖国梁点点头:“挺好,马上就得进入现场了。说吧,我没那么忙。”
贺冬梅眼中有些暗淡:“我要移民了,去加拿大。”
“移民?”肖国梁有些吃惊,“咋想移民了呢?”
“没咋想,我对象一家人早就这么想,说加拿大环境好空气好,适合老人和小孩。”
“那你咋想的?”
贺冬梅笑了一下:“我咋想?没咋想,不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对象去,我也得去。”肖国梁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道:“加拿大移民容易吗?你这一大家子人一下子都能过去?”贺冬梅答道:“技术移民,只要大学本科毕业就能申请,越年轻越容易。现在是我和对象先过去,护照和签证都拿到手了,机票还没订。机票好订,提前半个月就能订到。等我们到那边呆几年,取得永久居留权,他爸妈再办团聚。”
肖国梁觉得嘴唇有些干,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道:“好啊,能耐点儿的都走了,刘力走了,出去做买卖;这回你也走了,走的更远,跑地球那面去了。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一趟呢。”
贺冬梅叹口气:“是啊,太远了。我爸妈那边不太同意。”说到这又下了决心似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走了就走了,这边的关系什么的我俩也差不多办完了,彻底脱离油田了。”
肖国梁说:“要不要找几个人,晚上聚聚,送送你?所里的或者原来住单身楼的,你想找谁都行。”
贺冬梅摇摇头:“这事,除了所长、院里管事的,我谁都没跟说。等要走了的时候,我再和主任打个招呼。现在和你说了,你也别到处声张,还聚啥呀?本来浮萍一叶,何必牵扯太多?”
肖国梁有些伤感,心中有股酸溜溜的感觉,一直往眼睛上涌,贺冬梅的眼角也泛红了,两人都故意看向别处,避免眼光碰到一起。
贺冬梅幽幽地说道:“你现在还喜欢梅花吗?”肖国梁听了一愣,他想到了李宇文说过的“红豆”,就脱口而出:“梅花当然喜欢,但我更喜欢红豆。”
贺冬梅凄惨一笑:“你肯定是听李宇文说过什么吧?要不然怎么能说这个话?”也不等他说话,就摆了摆小手轻轻说了声“拜拜”,然后就慢慢下楼了,嘴里轻轻哼着“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肖国梁觉得自己的眼泪上来了,他望向贺冬梅的背影,贺冬梅似乎走在他目光的河流中,慢慢飘向远方,“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时他想起了很多送别的诗句,“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要去接你。”这是梁实秋说过的。汪国真还写过:“送你的时候,正是深秋,我的心像那秋树,无奈飘洒一地,只把寂寞挂在枝头。你的身影是帆,我的目光是河流...”看着贺冬梅渐渐消失的背影,他才感觉到有一种极大的失落。这种失落似乎不关乎情感,他没觉得与贺冬梅之间的关系有多少情感的成分,也可能两人根本没产生过什么感情。欣赏?喜欢?处得来?这样的感觉,任何人之间,无论男女,都可能产生。看着贺冬梅渐渐走远,他的心情与刘力那晚在雨中告别时相仿佛,一种说不清理还乱的复杂情感,似乎有块坚硬的东西卡在他的嗓子眼,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刘力、贺冬梅,当他/她转身留下一个背影的时候,肖国梁似乎感觉到,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友情,可能永远消逝了。他们走上了一条和自己既不交叉、又不平行的路,不在同一个时间,也不在同一个空间。路的开头曾经有过重叠,但走着走着很快就分开,分别指向遥不可知的未来。果真能象刘力诗中说的那样“人生朋友亦如此,不同后会还有期”吗?在肖国梁的心中,每个人都走着与别人不一样的路,这条路一踏上去,就很难回头。极少的人回转身,但他还得重新选一条路走,这样能有机会回头重新选择道路的人不多。大多数的人都得在一条路上走到头。有的人风和日丽,有的人满身泥泞,有的人快马轻裘,有的人一身血污。选择走哪条路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个人品行决定的?肖国梁看着贺冬梅逐渐消失的背影,在楼梯拐角处失魂落魄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人经过和他打招呼,他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