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画地为牢(2)(2 / 2)

他的视野里除了雪白的花瓣,便只有金色的字迹,隐约辨别出是“之墓”二字,金漆还很新,证明这是块新冢。

江昭正要直起腰背,动作突然一顿。

他能感受到,除了母亲之外,另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道目光是冷的,宛若毒蛇般,黏腻、深沉,饱含着铺天盖地的恨意,一寸寸将他从头到尾看遍了,以目光作手,那冰冷的手几乎要钻进他的骨骼内部,教他连血液都被冻结了,如坠冰窟。

……谁?

谁在看他?

是林玉韵吗?还是一同上来的保镖?

江昭的脑子像被什么蒙昧了,一时间竟无法分辨这道目光是从什么地方看过来的,像是身后,又像是头顶……更像是,——面前。

可他面前有什么呢?

——他面前只有一座墓碑。

土里埋葬了冤死的亡魂。

目光中携带的寒意涌进他的骨子里,冻住了他的思绪,也僵硬了他的身体。

他浑身上下只有眼珠还能动,拼命地上下查看着,妄图搞清楚这目光是从何而来的?

然而他的视野里只有鲜红的字迹。

起风了。

饱满的白玫瑰在风中摇曳,它才刚从枝头被折下来,从花瓣到花心都是娇嫩的、柔弱的、不堪一击的。忽的,那花瓣被风吹的狠狠一颤,施施然从上头坠落下来,盖在了墓碑前立着的一小块方石上,又顺着那石阶被风吹落下来,跌入尘土、染上污泥。

倒像是有什么人将它从花束上抖落下来的。

江昭的目光不置可否跟着视野里唯一的活物移动,鲜红的字迹远离他的视线,大片湿润的泥土映入眼帘,色泽是沉闷的红褐。

江昭迟钝地想:昨天有下过雨吗?

地上的土为什么是湿的?

他穿着的白鞋边缘也蹭上了点深红。

一滴水突兀打在了他的后脖颈处,江昭被这微弱的水滴打得一个趔趄,身子狠狠向前扑去。

“砰!”

江昭的头磕碰上了墓碑凸起的一角,大脑被这一下弄得昏沉极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下意识伸出手来扶着什么好教自己不会顺着高耸的墓碑滑下去。

手心触碰的地方有些咯,像是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后领突然被拽住,紧接着,江昭被人拎了起来。

他茫然地回头。

主角受面色冷淡地看着他,待到他正脸转过来时微微蹙了蹙眉,瞧着像是不怎么愉悦的样子。

“再怎么思念他,你都不应该直接扑上去抱他的墓碑。死者为尊。”

江昭有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不尊重他……”

主角受一脸的不信,他方才一直不动,浑身都是僵的,过了没多久便骤然扑上前拥抱墓碑。

这样的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由于过分思念躺在这底下的人才会这么做的。

更何况,谁不知道他和死了的那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想起这件事,林玉韵心里突然像被根小刺扎了一下,不怎么疼,却顺势藏进了他的肉里。

江母却在此时嚷嚷起来,“哎哟哎哟,这头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搞的,还把头给磕破了,快下山让小陈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多大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经她这么一说,江昭这才发现头有些痛,他伸手抹了一把隐隐作痛的额头,入手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刚才好像是磕到了墓碑上。

江昭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朝着墓碑上看去。

墓碑一角已经染上了他的鲜血,原本灰白的石碑上骤然出现了一抹惊心的艳色。这一抹鲜血格外显眼,和周边的颜色一点也不相符,格格不入极了。

江昭呼吸突兀一窒。

一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抵达下颔时形成了一滴滚圆的水珠。

鲜红的水珠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了好半晌。

“啪。”

它坠了下去,落在深褐的泥土上,晕出些不明显的红色来,同那地面上铺着的土壤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颜色。

深的红、闷的褐,好似凝固了的血。

江昭好像察觉到了它的坠落,目光移到地面。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脚下的泥土是湿润的。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