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宣纸上密密麻麻的黑点看得小八头晕,“公子,这些黑点能看出什么来呢?”
东君摇头,“暂时看不出来,但由此可知,蔡姑娘她并不是完全没意识,最起码她是能听懂我说的话。”
东君看着那些黑点出了一会神,猛然抬头,“小八,快叫小十去蔡府上取一幅刺绣回来,就是蔡姑娘生病前绣的那一幅。”
一个时辰眨眼即过,东君刚睁开眼,便习惯性地欲叫小八。
屋内没人,他一抬手,却发现手中竟握着一个纸团。
纸上一条一条细细罗列着的,是一个时辰以前,他在分析的案件详情,当然还有进展情况。
看完,他瞬即便笑了,还忍不住夸赞自己,“嘿嘿,我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呢!”
原来,此前他看着沙漏里的细沙流淌,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忘掉这一切,于是灵机一动,便将眼下所做之事逐一记了下来,留给那个即将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看。
果然,这个法子挺管用的,他看完纸张上的内容后,便极快的进入了状况。
片刻后,小八走进来,看着如常阅案的主子,惊喜异常,“公子,您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东君点头,“记得啊!”
“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公子您的病好了啊!”小八一激动便冲了上来,张开双臂就紧紧的抱住了主子。
东君等他激动完,才将皱巴巴的纸张递到他眼前晃悠,“小八,我刚刚是看到这个才想起来的。”
小八细看了纸张上的内容后,是既心疼又心酸,“公子,您以后不用如此费心记录,小八会一直在您的身边,帮您记住一切的。”
小八说的是情真意切,诚意拳拳,可东君却不解风情的来了一句,“记那么多,不撑吗?”
小八破涕为笑,“公子放心,脑子和胃,他们各干各的,不相干。”
主仆二人正在谈笑间,小十已经取了绣品回来。
第一眼看到这幅绣品,东君就理解了蔡夫人请桑二娘的用心。
这是一幅已经完工的双面苏绣,绣布上那皑皑白雪,艳娇红梅,还有身披紫金裘的雪地美人,无一不栩栩如生,飘逸灵动。
这般精品,能绣出一面已经是千难万难,更别说要绣出两面皆一样的图像轮廓出来了。
看得出刺绣之人拥有超高的技艺水平,当然还花了极多的心思和时间精力。
小十在一旁回话,“公子,小的依照您的吩咐问过了,这幅苏绣虽说是桑二娘和蔡姑娘一起完成的,但重要和难点部分,皆是那位桑二娘绣的。”
东君“唔”了一声,又将眼光沉浸在白雪花海之中。
片刻后,他抬头问:“小八,假如有一个男子,他也略通刺绣,那你说他能绣出这样的绣品出来吗?”
小八连想都没想便答,“不可能,甭说是一个男子,就是个精通绣艺的绣娘,也不一定能绣出如此精美绝伦的双面绣来。”
“是呀!是我多虑了。”东君有些颓废,“假如桑二娘真是个隐藏得极深的男子,他又怎么可能绣得出如此佳品呢?不可能的。”
“所以,公子一直在怀疑那位绣娘有古怪吗?”小八皱着眉头。
“不怀疑她,就无人可怀疑了,你看蔡府这几个能接近蔡小姐的家仆小厮,老的老,小的小,又全都是蔡府的家生奴仆,可能性都极细微。”
小八:“那万一有外人偷偷翻墙进去呢?”
“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有没有这个人,蔡姑娘又是几时被人侵犯的,关键是这两点连她自己都完全不知情,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小八随口就接,“是的,太匪夷所思了,所以连蔡姑娘都被吓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东君低头咬着手指,“对,你说的对,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超出了蔡姑娘所能承受和认知的范围。但是,这件事情却有可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所以她才越想越怕,越想越恐惧,最后索性封闭了自己,将自身抽离那种极度的恐惧感,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了。”
小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十日后。
东君看着手中的长纸笺,是简东臣派飞鸽传回来的。
纸笺上书:人已寻到,南川郡云台戏班,男。
男!
这还了得,饶是稳若泰山的东君都差点跳起来,“小八,快备车,我们去南川郡。”
四日后,东君便在南川官驿见到了简东臣。
刚进屋,没有一句寒暄,东君便直奔主题,“她在哪儿?”
“哪个他,你说的是桑二娘还是桑玉龙?”
“别废话,就是我要你找的那个人。”东君不耐烦了。
这数日来,他每次失忆后醒来,手中都紧攥着那张纸团,再攥下去,纸就要废了。
“坐下说,”简东臣示意他稍安勿躁,“那日我带着画像,跑遍了南川郡各个绣坊,七日后方才找到了她。然后,便悄悄尾随其后,找到了她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