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还以为是追求她的男青年送的,没有在意,想着过几天去打听打听谁送的……这礼物贵重,她不敢乱收,要还回去的……”</p>
“可就在她收到礼物的第三天……纺织厂,厂长的妻子,忽然带着一群人,冲进了家里,那个泼辣的妇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还有几个拿棍子的男人,大声辱骂我妹妹,是勾引厂长的荡妇……说她和厂长有一腿,不要脸,表面正经,但实际上人尽可夫……”</p>
“而她的证据,就是家里的那一双女士圆头红皮鞋……那是厂长夫人,花了大价钱,让人代买回来的,结果一次没穿,就被厂长偷走,送给了旁人……”</p>
“那个泼妇,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妹妹拉到了街上,他们踹她的肚子,扒她的衣服,往她的脸上吐唾沫……镇上有些同志,想要去把我妹妹护下来,但是那女人一家,在当地家大业大!想救人的同志,都被推搡到了一边!我在一旁着急得团团转。但那时是白天,我是个鬼魂,我什么都做不了了。”</p>
“他们拉着妹妹,绕着镇子,走了三圈,骂着她,打着她,最后走到镇子西头的时候,妹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和那些人,厮打了起来,她说……她说她的哥哥是烈士,她绝对不会干那些丢人的事,她哭喊着,说要是哥哥在的话,他们绝对不敢这么欺负她……扭打中,她不知道被谁推到了,头撞在了水井上,整个人一命呜呼啦……”</p>
说到这里。</p>
那挣扎的兵灾鬼,那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没有流过泪的兵灾鬼,忽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p>
林弦愣住了。</p>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而郑春和一边呜咽,一边嘶吼。</p>
“我当时疯癫了……我穿过人群,想要把妹妹抱起来,但是我什么也碰不到。”</p>
“就在这时候,捉捕我的鬼差也出现了。”</p>
“他把我按在地上。”</p>
“我恳求他,让他救救我妹妹。”</p>
“他却说,他也只是一鬼魂,妹妹的死,是她的命数,她到今日该绝,她的魂魄会先入城隍,再入阴曹地府。”</p>
“但我不想让妹妹死……她还年轻,有大好年华……我也原谅不了那些害死妹妹的家伙。凭什么定她的罪,就因为一双红头皮鞋吗?”</p>
“我要让他们偿命……”</p>
“但那鬼差却说,我若害人,不仅自己功德缩减,还会牵连妹妹……因为这些人犯错,死后自有判官审判,但我若害人,这份罪过,将由我和妹妹一起承受……”</p>
“我觉得荒唐……我问他,地府律法是否都是如此荒唐。”</p>
“那鬼差说,地府律法一向如此——能破例者,唯有身上同时背负阴阳的鬼差!这类鬼差,既为阴也为阳,不受一般阴律管束,可自行赏善罚罪,甚至自写一本生死簿,可这样的鬼差,地府几千年来,也没几个……那鬼差让我不要心存幻想,不如认命!”</p>
“但我不愿认命……我没能守护住妹妹,那我就守她的下一世,我一定要让我的妹妹,有一个完整幸福的人生……那些加害我妹妹的混账,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我不能连累妹妹,我要等我妹妹,投胎转世之后,再下手,等她喝过孟婆汤,投胎转世,就和我再无关系!那我害人,也和她没有关系……”</p>
“所以我用“同灾”挣脱了那鬼差……”</p>
“我变成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我要当一凶灵,报仇雪恨,护我妹妹平安。”</p>
“但更可笑的是,这些年,为了躲避鬼差追捕,我东躲西藏,那些杀害妹妹的凶手,我竟然还未杀死一个……”</p>
“你说,你自己说……这样的我,还能被超度吗?”</p>
但就在这时。</p>
死死抱着郑春和的林弦,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p>
“能啊!卧槽……能啊,凭什么不能啊!”</p>
“只要帮你妹妹报了仇,你就肯,去阴曹地府了对不对。”</p>
“你刚刚说的,那种不受一般阴律管束,既为阴,也为阳,能自行赏罚的鬼差,他娘的不就是我吗?”</p>
“我是活着的啊!我是活着的鬼差啊!我草……我是活人,但我还是鬼差,活人不受阴间律法管辖;鬼差不受人间法律约束……这也就代表着,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bug(漏洞),我可以自行赏善罚恶,勾魂拘魄……哪怕我不按照阴间律法办事,也没人能管得了我!就算是阎王爷都不行……”</p>
“阴曹律法,能管得了鬼差,却管不了活人,人间的法律,能管得了活人,但管不了鬼差……”</p>
“他娘的,我无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