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忽然出现的刘黑宝的声音，赵大船一点儿不惊讶，甚至连头都没回。</p>
“嗯，确实巧。”他应和着刘黑宝，继续赶驴车行进，时不时笑嘻嘻地主动跟一些渔民打招呼。</p>
但他得到的回应通常不多，也远算不上热情。渔民们的视线大多落在板车上的物资上，不太落在他的笑脸上。</p>
“你知道我在跟着你们？”刘黑宝好奇问。</p>
“知道。”赵大船又抬手跟一个在补渔网的渔民打招呼，但只得到了一个微乎其微地点头。</p>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刘黑宝问。</p>
赵大船微微侧头，扬起脸，好让刘黑宝看见他鼻孔里的反光滑膜：“动用异能时，我的嗅觉会得到增强，这一路上我闻到了几次你的气味。”</p>
“好吧。”刘黑宝耸肩。</p>
“哎！我回来了！”又走了几步，赵大船和一群失去劳动力的衰老渔民打招呼，未语先笑，笑声传出老远，“你们又在晒太阳吗？哈哈！”</p>
这些老人确实在晒太阳，在一排礁石上。他们松弛粗糙的皮肤同身上的衣物一样糟糕，经过岁月洗刷也与污垢盐晶结合，不分彼此。看起来像是最不讲卫生的黑种人，但其实他们之中什么人种都有，只是看起来都是一团黑灰。</p>
而他们的表情与身下礁石一样，礁石怎么面对赵大船的热情，他们就怎么应对，只是淡漠麻木地看来，了无生气。</p>
“他们很没礼貌。”刘黑宝说。</p>
“不，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礼貌。”赵大船脸上的笑意不因没有回应而减弱，“就像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货币，一分钱都没有，但你不能说我穷。”</p>
“你确实穷。”刘黑宝说。</p>
“那这里谁富呢？”</p>
“我富。”刘黑宝拍拍胸脯，“我空间里有的是钱。”</p>
“呵呵，在小镇的时候你们的交谈并未避讳我。我怎么记得你那个什么空间出问题了，一毛钱都取不出来。”赵大船嗤笑。</p>
“要你管？”刘黑宝翻白眼儿。</p>
“你跟过来就是为了说屁话的？”</p>
“是你先笑话我的空间的。”</p>
“你的空间确实取不出来一分钱。”</p>
“但它总会好。”刘黑宝耸耸肩，“而且，如果我愿意，可以在里面装几十万把枪，很多粮食，车辆，和汽油。”</p>
赵大船眯眼不语，像是没听见，继续赶着驴车行进，仍坚持着和看见的渔民打招呼。</p>
他身旁那头刚买的驴子因不适应海风而打着响鼻，时不时用蹄子扬扬沙土，瞪着两只驴眼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来了这里。</p>
刘黑宝抱着脑袋向后躺下，好像准备补觉。</p>
“我们要走了，大船。”等渔民们陆续接收了板车，那几十个鱼贩子出言跟赵大船告别。</p>
“我们出海防线了，这次出来得不短，家里人该担心了。”</p>
“行，”赵大船点头，“这些牲口板车先放这儿，你们明天来取，我管不起它们的粮食，钱下次跑完活儿给你们。”</p>
“行。”</p>
“下次十天后出发，正好能赶上一圈儿集。”赵大船说，“你们早点儿来，拉鱼就不要你们钱了，一点心意，别推辞。”</p>
“嘿嘿，这……”</p>
“唉唉唉，”刘黑宝睁眼打断了欲带发生的礼仪推劝，嚷嚷道，“提醒诸位一下嗷，你们身上都有契约，当心点儿小命儿。”</p>
“…………”</p>
刘黑宝成功破坏了气氛，鱼贩子们黑着脸离去了。</p>
“我看你才是没礼貌的那个。”赵大船评价道。</p>
“今晚吃啥啊？”刘黑宝拍拍肚皮，“先说好奥，我不爱吃海鲜。”</p>
“这里只有海货儿。”</p>
“车上不是有粮食吗？”</p>
“那是给孩子和老人吃得，孩子光吃鱼不长个儿，老人长年吃鱼，胃都吃坏了。”</p>
“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在我们那儿的时候，你可没少炫馆子啊。”</p>
“我也没拦着不让你走啊，那能是一个性质吗？”</p>
“你们就住这儿啊？”</p>
刘黑宝坐起身，望着海防线里出现的第一片建筑。</p>
这是一片连在一起的高脚楼，都是破破烂烂、潮乎乎的木头拼成，奢侈地盖着防水布，防潮性应该不错。</p>
至于防风，靠得是那一艘艘报废的渔船。这些渔船也当房屋，也当承重结构，坐落、拼接在一座座高脚楼中间，提供稳定性。</p>
“你们住得挺复古啊。”刘黑宝觉得这里和不重视居所的龙神部落的建筑水平旗鼓相当。</p>
“没有多余的房子，你住驴圈吧。”赵大船边栓驴车边说。</p>
“你们的待客之道真令我感动。”刘黑宝跳下驴车。</p>
“爸爸！”几十米外，一个小丫头从吊脚楼的三楼小猴子一样爬了下来，嗷嗷叫着朝这里跑。</p>
刘黑宝看见她的衣服还算是软的，也能看出蓝色的布料来，虽说有些黯淡模糊。</p>
“嘿嘿！小海螺！想不想爸爸！”赵大船哈哈笑着接住她，举到空中呼呼转圈儿，银铃般的笑声响了又响。</p>
“你好白！”小海螺还在空中转着圈儿，就好奇地冲刘黑宝嚷嚷，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白的人类。</p>
刘黑宝不搭理她，毕竟她连一声靓仔都不叫。</p>
“你爷爷呢？”赵大船放下小海螺，摸着她脑袋问。</p>
“在海边！”</p>
“昨晚又发生海祸了？”赵大船脸色一滞，叹息问，“死了多少？”</p>
“二十个！”</p>
“咱们也去吧。”一行人朝海边走去，刘黑宝慵懒地跟着走，甩哒着双臂。</p>
小海螺围着他跑来跑去，时不时伸手悄悄戳一下，戳完就跑，观察着没事儿就再回来戳一下，想整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p>
“别戳了！你也不黑啊！又不是只有我白！”刘黑宝大怒。</p>
小海螺吃惊地望着他，仿佛没想到他会说话。</p>
“我是孩子，所以才白！大人都是黑的，以后我也会变成黑的！你为啥是白的？”她问。</p>
“他们是特么晒得！”</p>
“什么是晒得？”</p>
“就是太阳！太阳光烤得！”</p>
“那为什么不晒？太阳多好？比大风大雨好多了！”小海螺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刘黑宝。</p>
“你爸爸我见识了，你妈妈是何方神圣啊？能教出来你这么睿智的孩子？”刘黑宝咬牙。</p>
“我妈妈被鱼吃了！”</p>
“我……”刘黑宝一滞，又纳闷儿道，“那你咋看着不伤心呢？”</p>
“为啥要伤心？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鱼吃吗？我也会被鱼吃的！”小海螺皱眉反问。</p>
“我……”刘黑宝发现自己竟是说不过这么个小玩意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