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别动1女巫在听到归墟帝姬檀溪的那一霎,一时间,一抹说不清的惆怅和悲凉涌上心头,血丝沿着嘴角溢出,那是她咬破舌头,只为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貊庠看出异常。
貊庠讪讪收回了手,悄无声息地回头瘪她一眼,满是不服气,恶狠狠道,“死老太婆1
女巫收拾箱子的手一顿,马脚灯盏昏透下一片黯淡的绯影枯枝一般笼罩在墙茔上,晃动悱恻不似人影,她枯老面容沟壑纵横,鬼魅丛生,“早知,就不该给你用麻醉散,让你这般有嘴劲儿,活该疼死你1
貊庠憨厚一笑,龇牙反驳道,“比起你诅咒我不得好死,反观这个好多了,起码还能活,所以这刮肉疗毒的疼又算的了什么,不过你医术不错。难道是猜到我怕疼吗?这麻醉散可是用足了量儿!你可真是舍得1
女巫稀秃的眉基没几根眉毛,稀稀拉拉的揪扯着皱皱巴巴的脸皮蹙起两条直直地楞形,一戳一戳的像是蛆虫蠕动,看着异样恶心,她似乎有想起什么,眉梢低塌,一双浓碧色的眼神复杂苍茫的看向貊庠,欲言又止好久,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收拾药箱。
貊庠眯眼瞧她,似乎对她忽然保持的沉默并不怎么上心,反而漫不经心的道,“莫非你在说慌骗我,我就说嘛……我都没有活过你的万分之一,怎么会死的那么赶早……”
女巫冷淡道,“生死之事儿,本就有始有终,何况你只是个死恶鬼,让你去吃了他,你又不肯1说着,她用力合上药箱的盖子,认真看向她,怂恿道,“所以,趁着现在,去吃了他吧,好歹真能活的永恒1
“……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讨厌吗1说的容易,嘴上一动便好。可到底说来他也是神,根本不是一般而论的仙,即使受创极重马上就要死,可谁又能知道,他眨眼儿的功夫会不会又生龙活虎。何况她也未必能做到成功噬神,搞不好会被直接反噬,得不偿失的。
思及此,貊庠嗤拉一声丢下镜子,起身两三步就瞄准了女巫的床,躺上去后,拉上被子就闭上了眼睛,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女巫,你可知如何才能解开妖族的死生契1
女巫微一蹙眉:“不懂1
貊庠哼哼道:“你去死1
女巫吃力托起箱子走向里屋,不忘告诉她,“行远自迩,踔厉奋发,多可自行解之1
“你真是无用1貊庠嫌弃的撇撇嘴,转了脑袋面向床里,拉高了被子就蒙上了头,许是左脸涂多了麻醉散的缘故,突然很困。
枯死的桃枝没有逢春盛开的契机,只是萎靡在未合紧的纸窗上无尽摇曳着枯枝败根,恍如拨去春芽的鲜活,好似是不知晓死亡一样或许是已经死去了的假象吧。
晨曦未霜,暮色逐渐淡去暗色,淡薄如晕开了三分之一的水墨,聚沉在天际,滞留一地银白霜雪在地面覆着。然而九幽的日夜划分,不过为暮色浓淡而已。
院子里的人影隐约晃动久时,隔着木质的窗棂,目送走最后一位求签占卜之人摇摇晃晃的飘远,貊庠才沉沉推开门出来。
女巫隐约听见身后响动,侧身去看,见她脸上换好的纱布未有歪斜,整体包裹还算好,迎着黯淡的暮光扯动嘴角褶皱的皮肤浅浅笑道,“手艺不错1
“得,这夸赞咋那么听着你可恶至极呢,好歹我是病患1走到院子,貊庠剜了她一眼,伸了伸懒腰,又补了一句,“俗话说得好,这般倦怠不负责,你可称得上庸医两字1
女巫也不看她,只是顺口提了一句,“你还要不要脸了1
貊庠立马认怂,语气刻意软了下去,“好吧,我的错1
谁叫自己的脸还要仰仗人家呢,这既然惹不起,艰辛就不惹吧!
忽然远处的山脊外围,大概是往死城的方向,声声悲鸣哀嚎似震破九幽而出,仔细辨听竟是作人声,其凄苦悲痛堪比撕心裂肺、五脏俱焚,一声比一声悲苦的传来,刺的人耳膜发鸣发溃!
“听这鬼叫的声音,枉死城可是闹厉鬼了1貊庠仔细分析后委实激动,双手一拍,宁静的院子里就突兀乍响的嘎巴儿清脆,“真是该去凑凑热闹,只是可惜我不得去,只能后面道听途说了1她自艾自怜的抚上了纱布重重包裹着的脸,喃喃道,“一激动,大概这脸会崩1
女巫习习收回目光,低眉习惯性的夹好胳肢窝里的签筒,像是知道什么,侃侃而论,“早之前有长舌鬼说,大约是一月之前凡间中洲两国发生战争,一国溃败被吞并,其下辖臣民皆为俘虏后作奴隶。中洲一向严苛酷吏,好虐施奴道,这声音想来还是那处亡魂堕下此处了吧,只是比战争时少了许多,算算看应该是酷吏暴虐下死去的奴隶并非厉鬼1
“不是厉鬼1貊庠顿失兴趣儿,脸色程度可见的沉了下来,随口发问,“我在东洲姜国治下湘潭时,许是久不曾与人打交道,可也未有听闻过战败一方国民,所皆为奴,痛失家国已经不幸,何故要承受这无辜之祸1
女巫下意识地看向貊庠,眼里溢出一丝说不清的怜悯,想了想如实说道,“或许各地州官施治不同,奴隶法制也不同吧!在中洲,奴隶从来只是一个代称,说白了就是贵族王胄可以使唤的牲畜,只是划分了族群为奴隶而已1
貊庠哀叹出声,不悦道:“原来贵贱之分,在凡世便很是猖獗埃可人就是人,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如何比的了牲畜二字呢1
女巫纠结些许道:“是啊,都道言凡人七情六欲,故而其中又兹有诸多原因吧1
貊庠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十分不解,问,“人固有一死,他们既然都死了,何不想法去报复,哭又能顶何用?”
女巫眼里溢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偷偷瞥了一眼貊庠,一霎那便红了眼眶,她吸了一口气,才能控制住声音不抖,呢喃道,“生死循迹,何能由己。”
貊庠眼里一闪清明,心中似已有裁决,“扯屁,这生前是奴隶,这死后成鬼也没银两贿赂阴差鬼吏投个好胎,该是多么可怜啊,循规蹈矩的作何,岂不是委屈自己,依照我看,不过弱肉强食罢了,人在精明总归干不过鬼寻缝儿捣乱的,所以报复那些加害于他们的凶手,我看完全可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