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走了,泰斯卡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
那就是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悲剧,会被同等地转移到泰斯卡身上。
礼貌又安静的泰斯卡、懵懂的想要学习一切的泰斯卡、喜欢吃面包边的泰斯卡、想要学习弹吉他的泰斯卡、会把他送的头绳当做装饰挂在手腕的泰斯卡、在寂静的夜里对他说想保护他的泰斯卡……
……对他撒谎,难以捉摸,却又对他袒露最真实的心的泰斯卡。
碎片的记忆聚沙成塔,这一刻在诸伏景光心中描绘出了一个完整的、鲜活的、独一无二的“泰斯卡”。
诸伏景光还什么都没说,泰斯卡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
“……我不会有事的。”
泰斯卡的眼神中没有半点恐惧,他笃定地说,“组织是不会怀疑我的,最多只是吃些小苦头,但你不能留下。”
你留下绝对会没命的——诸伏景光居然读出了他的意思。
泰斯卡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将刚才那张写着秘密的纸条直接吃进了嘴里,然后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被纸条包着的u盘递给他。
泰斯卡说“……圣诞节的礼物,提前给你。”
诸伏景光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泰斯卡原来从那个时候就瞒下来了吗?
(那这些日子,泰斯卡究竟是背负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的?)
泰斯卡自始至终都在遵守那个晚上,他偷偷爬到被子旁说的那句诺言——那句要保护自己的诺言。
即便从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半分气馁,忠诚的遵循自己的本愿。
诸伏景光用手指拨开纸条,摊开上面的内容,贴着的字是——errychria。
那是泰斯卡用打印机的废纸裁剪下来拼上去的,是他小心翼翼的、连真实的字迹都要藏起来的祝福。
……太多了。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付出了太多,而自己从泰斯卡这里得到的早就远远超过了他所给予的。
泰斯卡只是看着他,那双眼睛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澄澈。
诸伏景光不能对这份几乎要褪去所有外壳的、**的感情视若无睹,可此时,语言变成了苍白的工具,连万分之一的心情都无法表达。
“快走。”泰斯卡说。
诸伏景光迈开步子,但这一次他则是向前几步,然后伸出手臂,拥抱了泰斯卡。
就像泰斯卡那次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一样。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体温和心跳,这是最真实的传递心情的方式。
“谢谢——”
起伏的身体彼此挨在了一起,他们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所有的情愫都顺着紧贴的胸膛传了过来,犹如两道温热的浪花汇聚在了一起。
舆水怜感觉浑身都像泡在温水中,他鼻子有些酸,眼眶里好像有温热的东西要溢出来。
好暖和。
这是他曾经在无限次死亡轮回时,懵懂的渴求着的那种温暖。
而这一次,这份温暖不是他通过别人的身份而短暂体验到的,而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已经够了,他想。
“走吧,时间来不及了。”泰斯卡主动结束了这个他期待已久的温暖。
“无论怎么样,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请你……不要回头。”
这不是请求,是哀求。
诸伏景光知道时间紧迫,他心情很乱,但还是收好了东西。
他最后看了一眼泰斯卡,“……保重,泰斯卡。”
“——你也要活下来。”他说着。
感受着手心里还残余的泰斯卡的温度,诸伏景光握紧拳头,不再回头地走出了这条暗巷。
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消失在这片逼仄的小巷里,舆水怜想象着苏格兰走到太阳下的模样,他发现自己握紧手/枪的力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他又变成了无所不能的自己。
手机再次振动,舆水怜指尖微颤,他打开手机,上面是来自朗姆的新消息。
【朗姆苏格兰是公安的卧底,如果无法活捉就直接解决掉。】
(……赶上了。)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
他知道朗姆还是会怀疑他,但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以后要发生的一切他都会承受和背负,如果有审讯,熬过去就是了,反正死不了,不过是以后更加小心谨慎地走钢丝罢了。
但苏格兰还活着,这一切就很值得。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他要装备上最坚固的勇气,让自己在此刻成为坚强的人。
舆水怜步伐稳重,找到一个完美的,符合“追逃中对方先埋伏然后开枪,自己中弹导致追捕失败”的剧本的位置。
为了不影响第二枪,他决定先对左腿下手。
然后再瞄准右肩,开第二枪。
你能做到的,他告诉自己。
这点疼痛不算什么,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砰——”
伴随着第一声枪响,他感觉自己变得放松了下来,身体自然的跪了下来。
舆水怜扶着墙角,然后对准了自己的右肩,再次开枪。
“砰——”
剧烈的疼痛平等的降临在了他的身体上,力气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他任由自己蜷缩着、疼痛着躺倒在地。
一点也不疼,就是地上有点凉,他躺在地上,心想着。
他感觉身体就像被戳破的夹馅甜品,里面正在一点点的流空,流到只剩一个干瘪的外壳。
意识慢慢飘远,他开始想到很多东西。
想到苏格兰可以和他的家人重逢、想到他可以回到过去那样拥抱平凡幸福的生活、想到对方离开的背影、想到拥抱时候得到的温度。
舆水怜感到一切都是满足的,是美好的,是沐浴阳光又闪闪发光的。
等到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控制自己的思想时,他才发现……他原来学会怎么对自己说谎了。
原来不疼是假的。
其实真的很疼。
还有一个无法言之于口的、他知道连产生都不该产生的念头
……他其实好想苏格兰能回头看看他。
=
在降谷零快达到目的地时,朗姆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手机上,让他和泰斯卡一起给苏格兰下套。波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朗姆对自己并不信任,甚至想借机试探自己。
降谷零明知道这里是个陷阱,但他不能拿hiro的生命为赌注。
朗姆的明棋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那泰斯卡……就是朗姆选中的行刑人了。
所有假象在这一刻被硬生生的剥离了下来,就像扯掉一层皮肤般疼痛。
他保持着冷静的假象,试图找到给hiro逃跑的时机。
一定要赶上!拜托——!
然而他刚落地,朗姆的消息又传了过来,降谷零瞳孔收缩——因为这条消息,等于是直接宣判了苏格兰的死刑。
该死,朗姆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hiro在哪里!
第一声枪声就在这时传来!
顺着这危险的信号,降谷零以他最快的速度辨认起现场地点的位置,然而这边的旧房子排列弯弯绕绕,他找到声响传来的位置附近,终于在中间还隔了好些堆叠的杂物的另一条街看到了泰斯卡的金发。
“砰——”的第二声枪响传来。
降谷零远远看到的,是刚松开握枪的手的泰斯卡。
枪原本指着的位置,竟然是泰斯卡自己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