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乐府的舞姬，多是犯了事的朝臣家眷收进去的，亦或是外头走投无路有身家清白的姑娘，为了活下去，自愿进了乐府做歌姬舞姬给人取乐。</p>

这些女子，家世不会太好。</p>

自然，张贵妃挑中这个叫嬿宜的，多半也是看上她家世浅薄，来日好掌控。</p>

那又如何呢？</p>

我轻笑。</p>

张贵妃只想了她自己那头，却未曾考虑过萧昱。</p>

霓裳曲，有张贵妃与萧昱从前的回忆在里头，张贵妃借此拉近情分无可厚非，但前半截她做对了，后半截又……</p>

也不晓得萧昱会怎么想。</p>

我望向他，但见他凝视张贵妃良久，才又把视线挪到那个叫做嬿宜的女孩子身上。</p>

“你叫嬿宜？”</p>

萧昱开口询问，声音听不出喜怒。</p>

“是。”</p>

嬿宜轻声答应，那声音是柔弱娇媚的，她又道：“嬿宜，取美好适宜之意。奴婢原也出身良家，奈何父亲犯了事，这才入了乐府。”</p>

她隐有几分啜泣的意思，略提了提家世。</p>

她是十年前进的乐府，那会儿还是先帝在朝时，他父亲卷入一场极大的贪墨案子里头，被革职流放了。</p>

如今十年过去，父亲早已死在了边地，家中亲眷也几乎不在人世。</p>

说来，身世可怜。</p>

“皇上。”</p>

张贵妃听嬿宜说完，也适时开口道：“嬿宜出身倒也不算太坏。臣妾瞧她知书达理，便也起了举荐的心思。”</p>

“唔，朕知道了。”</p>

萧昱应了，便对魏公公道：“魏仪，先带着她下去安置吧。”</p>

“是……”</p>

魏公公十分为难地答应了。</p>

我看着魏公公踌躇的模样，猜想他应该是拿不准萧昱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有些嗫嚅模样。</p>

倒是皇后，叹息一声，大概怕魏公公为难，又体谅萧昱心情，才道：“柔宜阁后头的芙蓉居不是还空着么？”</p>

“便先送了嬿宜去那儿住着吧，离皇上的住处也近。”</p>

魏公公闻言如蒙大赦，看萧昱不吭声，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匆忙忙给了嬿宜一个眼神，就带着人离开了。</p>

这个插曲以后，今夜的中秋家宴自然也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p>

“朕乏了，先回去了。”</p>

萧昱恹恹，临走前只对皇后和太后温和道：“母后，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皇后，莹雪也累了，叫她早点睡，不要再顽皮了。”</p>

太后颔首，皇后也应了是，萧昱就先走了。</p>

他一走，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当然也就没有了要再留下的必要，一个个的寻了由头也都散了。</p>

正合我意。</p>

我喝得有那么一点点微醺，扶着云珠也一道出了阁殿。</p>

外头，有丝丝的凉意。</p>

到底是入秋了，晚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冷的。</p>

云珠为我披了披风，四处看了看，就忍不住压低声音嘀咕道：“张贵妃真是好心思呢。自己不得宠了，便举荐了一个舞姬。”</p>

“不过奴婢瞧着，皇上淡淡的，只不过是不好太拂了张贵妃的面子罢了。”</p>

我不置可否，回头见着距离宴会厅还不算远，就拉了拉云珠，道：“咱也甭管别人的事情了。”</p>

“我让你置办的酒肉可准备好了？今夜中秋，咱们俩不醉不归可好？”</p>

正所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p>

这古诗里头的潇洒意境，从前娘在的时候，我是不敢把酒问月的，现在我和云珠独在异乡为异客，也只好借此暂排苦思了。</p>

“备好啦！”</p>

云珠笑吟吟答应，与我欢快而回。</p>

我想。</p>

今天晚上，还有心思能高高兴兴赏月的，也就只有我了吧？</p>

这晚，柔宜阁的夜已经很深了。</p>

碧玉曾来回禀，说是萧昱往芙蓉居去了。</p>

我摆摆手，对她道：“知道了，先下去吧。不早了，今夜你也不必守着，早点休息就是。饿了厨房也有吃的。”</p>

“是。”</p>

碧玉颔首应了，我就继续和云珠喝酒。</p>

这回，我就不单单是微醺了。</p>

脑仁喝得乱糟糟的犯困，我还想吃最后一片牛肉，就发现盘子空空，牛肉不知何时已经被吃完了。</p>

“云珠！”</p>

我郁闷喊了一声，正准备回头拍拍云珠的脑袋，问她怎么吃得这么快。</p>

一回眸却见……</p>

我身侧云珠是好端端坐着，半个身子趴在水池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p>

那一半趴在水池里的身子还湿漉漉的。</p>

“笨蛋，这样睡会……”</p>

我刚想说她。</p>

因为喝酒而脑袋有点慢的我，才发现还有两个人。</p>

是萧昱，和魏公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