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盈盈拜倒。</p>

她的眼眶微红，似有泪痕。</p>

“……”</p>

瞧见她，我端起酒盏的手便是一顿。</p>

果然啊。</p>

这女人得宠多年，如今骤然失宠，又逢家中鼎盛，怎么能坐得住呢？</p>

有好戏看了。</p>

正想着，果然见张贵妃轻轻咬唇，道：“中秋佳节，乃是团圆之际。臣妾得见皇上，很高兴。”</p>

“故此，特排了一曲舞，想要献给皇上。”</p>

殿内有片刻的沉默，所有人都看向萧昱，等待着他的反应。</p>

萧昱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为难。</p>

“皇上……此舞名为霓裳曲，乃臣妾所创……”张贵妃依依诉说了起来，言语间带着哀愁，动人情肠。</p>

霓裳曲？</p>

我仿佛听过这个名字，下意识看向淑妃。</p>

她就坐在我身侧，应该是察觉了我的眼神，看向我，就解释道：“她当年初初嫁入王府，见到彼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时，就跳了这支舞。”</p>

“那一舞，名动京城……”</p>

说到这里，淑妃嘴角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p>

我一下明白了。</p>

萧昱其实，不是不喜欢张贵妃，或许她曾经年少娇艳，更妩媚灵动，到底宫中多年，心性是和从前不同了。</p>

现在提起当年事，张贵妃无非也是抱着借助那些，再打动萧昱的心思。</p>

真是可悲可叹。</p>

我不禁在心里，这么觉得张贵妃。</p>

当然，不仅仅是她，这世上不少人，都是如此。</p>

一段感情，明知早已流逝，却要抓着从前的情深不放，殊不知有的感情，一旦变了，早已没了回头路。</p>

做得再多，感动的只有自己，并无旁人。</p>

上首。</p>

萧昱沉吟片刻，到底是叹了口气，道：“好吧。”</p>

“多谢皇上！”</p>

张贵妃喜不自胜，回头望一眼巧芝，便有舞女鱼贯而入，陪伴着张贵妃一起，跳这一支舞。</p>

琴声徐徐，伴随着舞姿摇曳，我看着张贵妃辗转腾挪的身影，忽然有些改变了我对中原传统舞蹈的看法。</p>

她是那样美。</p>

舞姿轻盈，身段如弱柳扶风，而每一个动作足能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形容，仿若谪仙。</p>

“真美。”</p>

殿内都有小宫女忍不住感慨了。</p>

我也收回视线，偷偷去看萧昱。</p>

他也在看着舞蹈，表情挺认真的。</p>

呃。</p>

就是他的认真里，又有点不认真。</p>

因为我一看他，他好像察觉到我的眼神了似的，视线似有似无扫到我的脸上，对我笑了笑。</p>

那笑容有些意味莫名，我不太懂。</p>

“……”</p>

怎么偷看他又被抓包了？</p>

我暗暗思忖，便低下头拿了酒盏喝了一小口来躲避萧昱的视线。</p>

再抬头时，我的余光扫过萧昱，松了口气。</p>

他终于没再看我了。</p>

不过，我还是发现，他看张贵妃时候的那种认真里，带着一些别的情绪，他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p>

须臾，一曲终了。</p>

张贵妃仿佛有些累了，被巧芝搀扶着款款上前，又对着萧昱拜了拜，柔声道：“皇上，臣妾献丑了。”</p>

“嗯。”</p>

萧昱语气淡淡，张贵妃就又道：“不过说来，当年臣妾跳此舞时，是独自一人。如今到底年岁渐长，体力是大不如前了。”</p>

“还好，宫中乐府里的舞姬尚可，皇上觉得呢？”</p>

萧昱闻听此言，凝眉片刻，并不言语。</p>

张贵妃咬了咬唇，回头对着巧芝就道：“去，叫嬿宜上来。”</p>

“是。”</p>

巧芝应了，便转身对着众位舞女里头，那个领头的舞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p>

嬿宜穿着水红色舞衣，低头几步上前后，又复而跪下。</p>

她小心翼翼，偶然一抬头，撞上萧昱的目光，羞怯红了脸，又低下头去。</p>

见此情景，张贵妃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忍着不甘心似的，就道：“嬿宜得臣妾调教，也学到了此舞精髓。”</p>

“皇上若是往后还想看看霓裳曲，或许可以传召嬿宜。”</p>

……</p>

四座皆沉默，连我也忍不住在心里轻笑。</p>

我曾听淑妃说过，张贵妃善妒，就连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是从不挑样貌出众的，就怕萧昱去的时候，看上她的宫女了。</p>

此番，张贵妃竟然舍得为了笼络萧昱，献上一个舞姬。</p>

可，这也太不入流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