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马上开始唱了。”急雨说，“徐佳莹的《身骑白马》。中间有一段歌仔戏唱腔，很有意思。”</p>
陈羽尧不作声了，陪着她一块儿看。</p>
听到女歌手唱到“身骑白马，走三关”这一句时，他问：“是不是薛平贵奔赴寒窑啊？”</p>
“嗯。”</p>
说话间，里面便唱到了“我一心只为王宝钏”。</p>
“你说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值吗？”听完了歌曲，急雨突然问。</p>
“她觉得值就值吧。”陈羽尧道，“毕竟是个戏文，不用较真。”</p>
“不是有历史原型吗？”急雨低头抽了张纸巾擦汗，“薛平贵是虚构的，但薛仁贵不是啊。妻子柳氏不就正是那王宝钏吗？”</p>
“薛仁贵可没当过皇帝，征战有功，被封了平阳郡公而已。”陈羽尧笑着把空调调低了两度。</p>
“是啊，所以柳氏连皇后都没得做，王宝钏十八年换来一个虚名。柳氏则直接在困苦中死去了。”</p>
“说法不一吧。”陈羽尧说，“我看的版本是薛仁贵功成名就之后，柳氏封了一品诰命夫人，享受着丈夫带给她的荣华富贵。”</p>
急雨只是问，“那你看的版本里，薛仁贵娶没娶昭阳公主？”</p>
陈羽尧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p>
急雨转过头来看着他。</p>
“我们不要探究古人的爱恨情仇了。”陈羽尧说，“聊聊我们之间的事吧？”</p>
“我们的事？”急雨把脚架在盆边，一面往里面加热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p>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他问。</p>
这从何说起。</p>
陈羽尧顿了顿，“那你为什么要汇款？”连本带息，生怕欠了他的。</p>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吧。”她轻声道。</p>
“哈。”陈羽尧被这个回答惊讶到了，冷笑了一声，“我们成了欠债还钱的关系了？”</p>
“最难消受美人恩。”急雨说，“知道为什么薛平贵把正宫给了王宝钏吗？不是因为故剑情深，而是因为要还债。”</p>
陈羽尧消化着这句话，眼睛渐渐变红，“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会跟我……难怪我送你的东西，你从来不肯戴。”</p>
急雨怔住，随后解释道：“那块手表太昂贵了，并不符合我一个学生的身份。所以……”</p>
“我看，你是怕人误会吧？”陈羽尧说。</p>
“是的。”急雨觉得他这样理解也没错。高中那段黯淡无光饱受流言侵扰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了。</p>
“误会又怎么了？”陈羽尧冷笑，“你是怕谁误会？”</p>
一听这话，急雨便知道，他想左了。</p>
她只是觉得一码归一码。就算是做恋人，也应该对等。</p>
急雨耐着性子和陈羽尧解释，“你把钱收了，这样我们以后……”</p>
“以后就两清了？”陈羽尧冷冷打断了她。</p>
她和陈羽尧，怎么可能牵扯得清？</p>
不待急雨开口，陈羽尧微微眯了眯眼睛，微笑道：“想跟我两清，你做梦。”</p>
他拿起摇控器，一抬手，关掉了电视，转身去里屋拿了东西折回来扔在急雨面前。</p>
“是因为它吧？”</p>
盒子中的银手链张惶跌落，就连垫在盒底的书签也随之掉落了出来。</p>
急雨睁大了眼睛，连忙扑过去抢。</p>
陈羽尧也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还是今天才知道，盒子里还藏着这样的秘密。</p>
急雨哪里是他的对手。他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拿到书签，退了一步，检阅着。</p>
“曲中无别意……”他饶有兴趣地读着上面的字，不过须臾，脸色就变了，“晓看天色暮看云？”</p>
“给我！”急雨喊道。“别看我写的东西！”</p>
“你写的？”陈羽尧笑，“连书签这东西怎么做，都是我教你的，而你的字，是什么样我会不认识？”</p>
急雨连忙套上棉拖鞋，起身，撒起话来面色如常：“是念珠写的，手链也是她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送我的。”</p>
陈羽尧手一松，书签掉落到了地上，急雨却不敢立即去捡。</p>
“这么说，顾念珠在暗恋你？”陈羽尧从鼻子冷“哼”了一声。“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p>
他朝前一步，半只脚踏到了书签上，“没记错的话，连这后一首词还是我教你背的？”</p>
“不是。”急雨往后退了一步，“是我自己会的，我只是问过你，唐寅是不是华安？”</p>
陈羽尧想起来了，前一天他才带着她看了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后一天她自己捧着一本古诗词大全过来问他，“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他不是昨天那个华安吗？看他一惊一乍的，还能写出这么好的词啊。”</p>
当时他大笑，知道她还分不清历史和演绎的区别，于是道：“看过戏吗？那都是演的，不是真的。”</p>
“那唐伯虎没有点过秋香吗？”她问。</p>
“秋香是虚构的。”陈羽尧弯下腰，见她一脸可惜，“事实上，唐伯虎有过三个老婆。一个死了，一个离了，另一个，是个青楼女子。”他突然住了口，生怕她再问，青楼是什么？</p>
“哦。”急雨只是恍然地点了点头。</p>
陈羽尧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她接着道，“还不如就找一个秋香呢。青楼……咦？青楼是……”他蓦然睁大了眼睛。而她却径自说下去，“韦小宝家对吧？”</p>
他忘了，还带她看了周星驰电影系列的《鹿鼎记》。</p>
往日情形，历历在目。可如今的他和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大哥哥和小妹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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