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捆住手脚丢在地上。</p>
一名王八随手捡起一根柴禾，对着雪娘的胸脯戳来戳去，柴禾上的木刺在她胸前划出一道道红痕，雪娘痛得大声哀嚎。</p>
不多时，鸨婆也到了柴房。</p>
她已冷静了下来，心中合计着，不管怎么说雪娘都是一棵摇钱树，不好将事做得太绝。</p>
因此，她拿了一张冷水浸过的帕子，想着给雪娘敷一敷肿起的脸，别影响了卖相。</p>
可她一进柴房，看到雪娘身上的伤，登时就愣住了。</p>
“你们作甚？！”</p>
她一把推开仍拿着柴禾在雪娘身上戳弄的王八。</p>
男人被膀大腰圆的鸨婆一推，趔趄着摔了个屁股蹲儿。</p>
鸨婆凑上前去，检视雪娘身上的伤，还在她胸前摸了两把，似乎她所碰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弄脏了的物件。</p>
“不行了，你们下手也忒狠了，”鸨婆道：“这伤想要养好。少说得个把月，要是留了疤，还不如不养。”</p>
王八道：“我们不过是管教不听话的姑娘。”</p>
“把人管成这种倒霉模样？在我这儿吃白饭吗？”鸨婆怒道。</p>
王八观瞧着鸨婆的态度，建议道：“事已至此，不如趁人还活着，尽快卖到暗巷去，还能赚一笔。</p>
暗巷的嫖客可不管女人的模样，只要还有口气，他们就能将就。”</p>
“只能如此了，那就由你联络买卖吧，荷花姑娘那边，我会想个万全的说辞，”鸨婆转身出门，她的手握上门把后，又道了一句：“反正要将她卖了，不如今晚让你等快活一下。”</p>
三名仆役和两个王八立即发出驴子般的笑声。</p>
“早瞧她不顺眼了，一副大小姐的样子，今儿哥几个就教教她规矩。”‘</p>
下一刻，鸨婆拉开柴房的门，放肆猥琐的声音戛然而止。</p>
荷花就立在门口。</p>
她身后是一名背着弓箭的男子。</p>
两个人表情都淡淡的，看不出情绪。</p>
“万全的说辞？”荷花道：“你现在可以说给我听了。”</p>
“我我……”鸨婆下跪，连连磕头。</p>
男人们也跟着下跪，不敢说话。</p>
鸨婆虽跪下了，却只是故意示弱，她心中依旧是有胜算的。</p>
雪娘不听话在先，她自然有管教的权利。</p>
下手重了些，把人弄坏了，就卖到暗巷去，这已是院阁不成文的规矩。</p>
况且，荷花有什么理由帮一个三番五次挑衅她的女人？</p>
鸨婆将理由一条条说明，雪娘如何该死，如何留不得。</p>
在她已想不出更多理由，开始说车轱辘话时，荷花打断了她。</p>
荷花看向雪娘，道：“你有什么要说的？”</p>
雪娘眼中是有渴望的。</p>
谁不想活着呢？越是卑贱的人越渴望活着，若不是太渴望活着了，她又怎么会沦落得如此卑贱？</p>
她眼中亦有绝望。</p>
向荷花求助吗？即便她现在伸出援手，待她知道自己曾雇凶行刺，还能宽宏大量吗？到时还不是一样得死？</p>
“沈家兄弟的事，我已知道了。”荷花道。</p>
她点到为止，除了燕子，雪娘和她自己，在场的其它人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p>
雪娘一咬嘴唇，道：“我把所有积蓄都交出来，求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别把我送去暗巷。”</p>
“你想死？容易。”</p>
荷花向燕子伸手，道：“借你的刀用用。”</p>
燕子递上一把短刀。</p>
荷花割开了捆住雪娘手脚的绳子，在她恢复自由后，将刀丢给了过去。</p>
“你可以死了。”</p>
雪娘捡起了刀。</p>
燕子立即挡在荷花身前，若雪娘有什么不轨之举，他会第一时间制服对方。</p>
雪娘将刀架在了脖子上。</p>
她闭上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p>
又睁开。</p>
再闭上眼，咬咬牙，下了更大的决心。</p>
又睁开。</p>
再闭上眼，将刀向颈侧贴得更紧了，好像已下了所有决心。</p>
最终，她还是睁了眼。</p>
“活着也难，死也难，可怎么办呢？”荷花道。</p>
她绕开燕子，夺回雪娘手里的刀。</p>
雪娘伏地痛哭。</p>
燕子伸手，想要拿过自己的刀，荷花便递给了他，并对他道：“我听说一些帮派，若要加入，须割去一截手指或者脚趾。”</p>
“嗯。”燕子答道。</p>
“我在想，院阁里用不用也立些这样的规矩，以免有的人忘了谁才是摇钱树，伺候摇钱树的人拿自个儿当了主子，竟敢随便处置我的姑娘。”</p>
燕子会意，他耍了个刀花，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p>
“你们选手指还是脚趾？”燕子问道。</p>
鸨婆吓坏了，她想扑上前抱住荷花的腿。</p>
荷花抬脚，鸨婆太过壮悍，这一脚踹在她身上竟毫无反应。</p>
荷花自己反倒被裙摆一绊，险些摔倒，慌乱中她向燕子伸手，燕子稳稳将她扶住。</p>
“就从你开始吧。”燕子一把拎起了鸨婆。</p>
“你不能！”鸨婆冲荷花大喊着：“我跟你是一边的！”</p>
“哦？”荷花上前一步，直视着鸨婆，道：“可我曾也是院阁女子，你刚才所骂的每一句话，下贱胚子、浪货、男人的驴……都把我骂进去了。”</p>
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荷花的语气冷得仿佛能从牙缝里挤出冰碴子。</p>
“交给你了。”她对燕子道。</p>
“好。”</p>
荷花又看向完全愣住了的雪娘。</p>
“你跟我来。”</p>
雪娘起身，掩住衣服，默默跟上。</p>
“听说你又不想杀我了。”荷花道。</p>
雪娘没敢接话。</p>
“为何？”</p>
“因为……今日我看到闫丞和吴郎了。”</p>
“哦？”</p>
“他们很受爱戴，除了打胜仗的将军，我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官家，能被百姓如此夹道相迎。”</p>
“所以呢？”</p>
“所以……你与他们是一起的，我……”</p>
荷花冷哼一声，雪娘吓得立即噤了声。</p>
那两个人很好，荷花也喜欢与他们为伍，但若因此她才是好人，那她宁可不要这好人的评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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