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燕子离开，吴关低声对闫寸道：“这下安兄可有竞争对手了。”</p>
闫寸深以为然：“而且是个占尽优势的竞争对手。”</p>
“你会念着交情暗中帮衬安兄吗？”</p>
闫寸认真想了想，道：“不会。”</p>
“诶？”吴关不解。</p>
“你不了解他。”</p>
吴关还想多问一句，却被打断了。</p>
有店家向两人打招呼：“官爷回京吗？天儿可不早了，能赶在闭门之前进长安吗？”</p>
吴关忙道：“无妨，让您费心了。”</p>
又有店家问道：“啥时候回来？”</p>
不待吴关回答，又有人站在店门口招呼道：“带些干粮路上吃吧，刚出锅的卤肉，香着哩！”</p>
店家爱戴两人，因为他们的一番折腾挤垮了赌坊，店家的生意才好起来。</p>
对鄂县大部分店家来说，两人犹如再生父母。</p>
吴关亦与他们打着招呼。在吴关的宣扬下，两人要出城的消息正慢慢传开。</p>
闫寸就不同了，他一路上都冷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的钱。</p>
吴关察觉出异样，待转到没人处，便问道：“你怎的了？”</p>
“你就不心虚？”闫寸反问。</p>
“虚？虚了您补补啊。”吴关道：“反正我不虚。”</p>
闫寸斜睨着他，心想：人果然都是如此，越缺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p>
“少没正经。”闫寸道：“你可还打着人家铺面的主意呢。”</p>
“那又如何，正当竞争。”吴关道。</p>
“正当？你还不是仗着提前知道消息，赢得可不光彩。”</p>
“我要光彩干什么？”吴关转移话题道：“你刚才为何说我不了解安兄？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p>
“回头再说吧，眼下咱们还是专心处理荷花的事，再说……”闫寸想了想，道：“也不用我告诉你，过阵子你就知道了。”</p>
……</p>
落雪院。</p>
直到华灯初上，雪娘还没选中一名称心的客人。</p>
看着来往的男人，她很气恼。</p>
从前在秋阁，她侍奉的客人虽算不上富贵，却也都是商队的领头人。</p>
其实他们的粗鲁程度与那些走商的苦力别无二致，但有个名头讲出去也是好听的。</p>
在这种地方的院阁，做不了凤尾，雪娘便要做那鸡头。这是她入行以来就懂得的道理。</p>
可她刚露头，还不足半年，就被荷花赶出了秋阁，凭什么？</p>
鸨婆来敲门了，雪娘烦躁地将手中胭脂盒子摔在梳妆台上。也不知今日鸨婆会将怎样臭烘烘的客人塞给他。</p>
“快开门，整日没精打采，生意还做不做了？”鸨婆骂道。</p>
她的下一句话却让雪娘迅速开了门。</p>
鸨婆道：“沈大和沈五……”</p>
沈大沈五正是刺杀荷花之人。</p>
“谁？”雪娘问道。</p>
“沈大沈五的朋友，算那两个小子有良心，还知道给你介绍生意……”</p>
雪娘忽略了鸨婆的叨念，道：“朋友？来干什么？”</p>
“哎呦，可真新鲜。”鸨婆尖着嗓子嘲讽道：“你倒说说，男人来院阁能干什么？快醒醒吧，真拿自个儿当富家小姐了？”</p>
被鸨婆一嚷，雪娘脸上有些挂不住，若搁在平时，她定要与鸨婆掰扯两句，但此刻她顾不上。</p>
“快将他带到我屋里。”雪娘道。</p>
见雪娘乖乖听话，鸨婆满脸“看吧，落魄凤凰不如鸡”的意思。</p>
不多时，鸨婆便将一名男子带到了雪娘的房间。</p>
那男子与荷花所见的刺客年龄相仿。</p>
除了年龄，他身上还有诸多与他们相似的地方，比如油腻腻的好似几天没洗过的脸，酒糟鼻子，一双贼溜溜的眼睛。</p>
他看人时总是微微低着头，偶尔抬起眼帘，飞快地瞄上一眼。</p>
那是在赌坊监视出千的客人练就的。</p>
雪娘几乎立即就确认了，这一定是沈家兄弟在赌坊结交的朋友。</p>
男子进屋后关了门，道：“你的事我已知道了，荷花身边那两人可是官差，沈家兄弟没把握，便叫了我帮忙。”</p>
雪娘不答话，似在等待他的下文。</p>
“可今日两个碍事的官差出了鄂县，他们又不让我帮忙了，钱也不打算给我分了。”男人道：“可惜我已知道了此事，你一定不希望我到处宣扬吧？”</p>
雪娘已听明白了他的意图。</p>
她问道：“沈家兄弟打算今晚动手吗？”</p>
“后半夜，趁这两日天热，荷花还在开窗睡觉，过了这几天，待凉下来，可就难寻机会了。”</p>
雪娘又是一番犹豫。</p>
男子失了耐心，道：“你肯花多少钱买我闭嘴，给句痛快话。”</p>
“半吊钱。”雪娘道。</p>
“太少太少，”男子摇着头道：“难道你的命只值半吊钱？再说，用不了一个月你便可赚到半吊钱吧？”</p>
说话时，他一屁股坐在了雪娘榻上。若她给不出满意的价钱，他便赖着不走了。</p>
“我改主意了。”雪娘道：“我不想杀她了。”</p>
男子一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你……你这话……当真？”</p>
雪娘已起身奔出了屋子，“我现在就去告诉沈家兄弟。”</p>
男子慌了，他接活儿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咋全变了？</p>
他连忙追出去，并大喊：“你回来！”</p>
落雪院短暂地安静了一瞬。</p>
所有人都看向了一逃一追的两人。</p>
这是什么奇观？一个院阁女子，竟公然拒绝接客。</p>
鸨婆第一个反应过来。</p>
“抓住她！给我抓住她！”她指挥着仆役、王八。</p>
男人们立即扑了上去。</p>
他们抓住雪娘的手腕，将她的胳膊扭到身后，并趁机扯得她衣襟大敞。</p>
男人若是逮着机会羞辱一个女人，定要当众扒了她的衣服的，从古至今，阳光下没有新鲜事。</p>
雪娘却不在意，她冲鸨婆大喊着：“去找荷花！”</p>
鸨婆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小贱蹄子，荷花姑娘赏你一口饭吃，你却蹬鼻子上脸……”</p>
“她要死了！”</p>
啪——</p>
鸨婆的戒指在雪娘脸上刮出一道血痕迹。</p>
这一巴掌直将雪娘打得七荤八素，鸨婆可是憋足了劲儿，想在新主子跟前邀功露脸。</p>
男子看到此番情景，也吓了一跳，他嚷道：“都住手，不准打人！”</p>
没人听他的。</p>
院阁内的自家事，可从来不会被客人左右。除非这名客人特别有权势。</p>
这男子很有权势吗？可不像，衣着打扮不像，谈吐气度也不像。</p>
如此，他只能冲出门，去秋阁禀报情况。</p>
男子离开后，鸨婆对观望的客人赔了礼，招呼大家玩好，与此同时仆役王八将雪娘拖到了后院柴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