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的预感是对的,因为她刚刚走进去,就听到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在说:“我们这里是正经劳务公司,雇佣你这样的人是犯法的。”</p>
瘦男人简直快要笑掉大牙,一边笑一边剧烈地喘息道:“你们还跟我说犯法,装什么装?”他忽然猛地又一拍桌子,神情狰狞地低吼道:“我真得干的了,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可以……”</p>
坐着的男人不为所动,视线往瘦男人手臂上青紫的注射痕迹看了一眼,拒绝的意味不言自明。瘦男人一下子火了,他抓起桌上的登记册往人脸上摔去,因为愤怒而脸皮发红,大声道:“我需要钱,你们要是不给我这个工作,我就告发你们!”</p>
桌后的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在身后的玻璃门上敲了敲,很快就有两个人从门里走出来,一左一右把人架走了,往街上一丢,像是丢掉一件垃圾,拍拍手走了回来,立在店门口。</p>
夏燃脸色微沉,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大步走过去,拉过桌前那把打架和歇息两用的塑料椅子,坐下了。</p>
她开门见山地说:“我需要一份工作,薪酬一定要高,和粉沾边的不做,杀人放火的不做,剩下的不挑。”</p>
引路的男人在夏燃身后使了个眼色给同伴看,示意这是个懂事的,那人才勉为其难地拿出一张白纸,装模作样地问了问姓名,年纪,以前是干什么的。</p>
在得知夏燃虽然看起来瘦,但是力气大,还有点身手后,男人终于露出了笑容,把纸笔一丢,靠在电脑椅舒适又宽敞的椅背上,说:“我们这里还真有适合你的工作,就是吧,需要签长约,起码半年。有一定危险性,不过要是不危险工资又高,也轮不上咱们这些人是吧?”</p>
夏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点点头,没有什么情绪地说:“什么工作?”</p>
“这个嘛,得签了合同再告诉你。”</p>
虽然这一行一向没有契约精神,但是男人这态度还是让夏燃有些好气好笑。</p>
夏燃脸上的笑容在放大,可是眼睛黑沉沉的,不屑道:“我总得知道我为什么卖命吧?万一……”她不动声色地往回一扫,注视着坐在街上骂骂咧咧的瘦男人,道,“我可不想像他那样。”</p>
瘦男人注意到夏燃的目光,立刻支起骨架突出的身体想往店里冲,被门口的打手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p>
满室寂静,引路人和派遣工作的男人都沉思不语,像是在掂量着什么。</p>
他们确实有一份需要夏燃这样的人的工作,只是不巧落在夏燃刚刚说的两不做里面了。</p>
夏燃眼角瞥见引路人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十指大开,张张合合,发出一串喀喀的指节响动的声音。</p>
她站起来,颇感遗憾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们没什么好工作,我还是换一家吧。”</p>
“等等!”在夏燃就快要走出门口时,那个男人终于妥协了。</p>
他知道,夏燃这样有本事有脑子的人不能骗,就算骗到那地方,让她干活也会有纰漏,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做。</p>
男人在桌底下的登记表里翻了翻,找到一打黄纸打印的简历表,递给夏燃,叹着气说:“保镖,雇主后天来到A市参加一项活动,到时候你和其他人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出发前付一半定金,你先写简历,明天过去接受训练,合格了签合同。”</p>
“薪酬?”</p>
男人翻出合同来,指了指上面的金额,夏燃心中一松,接过简历和笔站起来走到店门外蹲下,引路人站在门口等她。</p>
夏燃刷刷两笔先写上自己的名字,在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她犯了难。</p>
要是填了郝叔一家人,万一出了事,钱倒是能到奶奶手里,只是她出来找这种工作的事怕是瞒不住了。</p>
不过也没办法。夏燃咬着笔帽,刚要写上郝叔的电话号码,她的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p>
夏燃眼皮一跳,不由得屏住呼吸,一秒后她掏出手机,见到上面显示郝良才的电话号码,表情顿时大变。</p>
“老大你回来吧,乔奶奶好像快不行了……”</p>
夏燃猛地站了起来,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下台阶。而那张写着夏燃名字的简历则飘飘悠悠地飞下去,被夏燃一脚踏在了台阶上,纸面裂开了好几道缝。</p>
夏燃拔腿往长街另一头跑去,引路人追着她跑了半路,见她钻进人群里,气得骂了好几句傻逼。夏燃疯了似的推开拦在她前面的人们,一伙人实在把路堵得太死,她蹿过去的时候手臂在其中一人胸前砸了一下,那人立刻火了,抓着她的胳膊刚想说话,夏燃忽然扭头踹了他一脚,双目赤红地吼道:“滚!”</p>
在男人的同伴反应过来前,夏燃已经跑远了。</p>
郝叔郝婶几乎和夏燃前后脚到了医院。</p>
郝婶抱着郝叔的胳膊,一边抹泪一边说:“苦命的婶子啊,为什么让你遭这个罪啊?老天不开眼……”</p>
郝叔拍着她的后背,只是叹气。</p>
夏燃站在急诊室前面的走廊中央,双臂只是自然垂下,却显出一副塌肩缩脖没有精神的样子。她仰着头看着急救室紧闭的大门,两手不可抑制地攥起拳头,骨节相互碰撞,手背绷得发白。</p>
郝良才迟疑地走过去,拉了拉夏燃的衣袖,夏燃没有动,他便吞了一口唾沫,小声地说:“不一定的,乔奶奶上次不就从急救室出来了吗,这次一定能出来……”</p>
呼!急救室的门突然开了,好像有巨大的风从里面涌出来似的,夏燃被吹得几乎站不住,下意识地抓了一把郝良才才站稳。</p>
出来的是医生,他看了看站在门口等的几人,视线飘忽地问:“谁是病人家属?”</p>
夏燃眼睛眨了眨,却没动。郝良才着急地推了推她,她才幽魂一般往前走了一步,声音虚弱地道:“我是。”</p>
她看到医生低下头,拿过一个本子,上面好像写了很多东西。</p>
夏燃蓦地想起很久之前安醇受到惊吓呼吸抑制的时候,那个护士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好像就干了类似的事。</p>
后来结果怎么样了呢?</p>
哦,对了,护士说安醇没有生命危险,后来夏燃回去还查了查闻了闻,得知安醇要是想不靠工具把自己憋死,其实很难,他那天只是呛水加上受到惊吓而已。</p>
所以,虚惊一场。</p>
虚惊一场,多么美好的词。</p>
夏燃抬起眼,满脸期待地看着医生,手不自觉地抓住医生的胳膊,问:“怎么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