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王和银霄拈酸吃醋之际,张旭樘受到了医治。
接骨大夫在他的小腿上抹了气味刺鼻的药水,再用棉绳捆着米沙木篦子把腿夹缚起来,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动,否则腿会长歪。
张旭樘心知自己若是瘸了腿,那便没有什么光明前途可言了。
他躺在两面有围的独眠小塌上,让人把他抬来抬去。
在黎明到来的青色天光中,他对捞起来的尸体冷眼相看,命令迅速打扫干净,把死了的人都推到乱葬岗去烧化。
问张旭樘要不要报官。
“不必。”张旭樘看着眼前的阿鼻地狱,心中又暗暗疑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是个纯粹的傻货?”
他在横鱼街放了这么大的一把火,衙门可曾查到他头上了?
查不到,也不敢查。
今天晚上的情形同样如此,而且比他屠戮宋家要更加复杂。
因为晋王光明正大的给宋绘月撑腰,如今满城皆知晋王对宋家念旧情,官府查起来,就是把他和晋王放在了一起。
查到了又如何?
还不是两边敷衍,四面斡旋,八方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多能抓出个替死鬼。
在心中疑惑完后,他又催促“快去办。”
尸体牲畜似的一具具从他眼前抬走,他看着这些面孔全都很陌生,唯一熟悉的便是那位陪伴他的死士。
哪怕他和妓子鬼混,死士也尽职尽责的趴在屋顶——也可能是床底下,他也不清楚。
没有感情,他也不伤心,只是觉得很可惜。
死士既要听话,又要聪明,本身就很矛盾。
笨人学不出这一手本领,聪明人永远不可能臣服,瘟猴在的时候,花了无数的心思打磨他们,训练、生死比斗、殴打、挨饿,终于把他们磨成了“它们”。
瘟猴要是没有死,他还不至于如此心疼,现在瘟猴死了,手里的人用一个少一个,他把宋绘月恨的牙痒。
“混账东西,等死吧!”
回京都之后,他要接手瘟猴留下来的事业,夺嫡之事,可不是在朝堂上三言两语就能吵出来的。
“小卫,把死了的名字都勾出来,”张旭樘叫身边新的小卫,“给他们家里人抚恤银一百两,日给米三升,宅第一所,缎十匹。”
新的小卫是有名字的,但是张旭樘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费神,在旧的小卫死了以后,就挑了一个机灵的补上。
只要有银子,有张家,他可以有十个、百个小卫,源源不断。
在他说完之后,连扛尸体的人都更有劲起来。
夜深人静,独自面对着这些尸体,他也觉得心里瘆得慌,以李冉为首的那几个朋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过夜,逃过一劫,让他更觉得孤独。
他又不想一个人呆在画堂里,思索片刻,他决定让小卫陪伴他。
话还没出口,外面忽然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在见到张旭樘的时候狠狠松了口气“二爷!鄂州出事了!”
张旭樘心想还有什么事比我断了腿更严重?
“我们的船——两广路送到鄂州纲领所的纲银,被劫了!”
“什么!”张旭樘惊的坐了起来,“哎哟我的腿!”
怎么有胆子劫张家的船,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疯了?
又或者是吃了“倒张派”的熊心豹子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