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氏直接没给其他人上前来的机会：“早就听说，姜绣娘最擅长绣的还不是狸奴嬉戏，而是荷花，正巧我家这闺女也是喜欢，你们在一块儿，也能互相交流指点一番。”</p>
话说到这儿，姜安宁就算是想不往后院走都不行了。</p>
她目光看向安夫人。</p>
安夫人始终保持着得体温柔的微笑，看了眼还在跟各自闺女低声争执的妇人，嘴角更上扬了几分：“苏夫人说的没错，我这后院的翠盖华章，确实开的正好，如今正是好观赏的时候。”</p>
“那池塘里头，还养了几尾金鱼，你们两个小姐妹儿，不妨就到后面去玩儿吧！”</p>
她客套道：“原本，我该是让嫣儿来陪你们的，奈何她正忙着梳妆，只怕一时半会儿不得空。”</p>
有了安夫人这话，姜安宁立马从善如流的应下：“那我就与这位姐姐，先到后院去了，也省得打扰了各位夫人们说话的雅兴。”</p>
大人们说的话题，小孩子总是有些不适宜听的。</p>
刚刚远远的走来时，她便听到了几人正在讨论，哪家花楼里的男倌更好用一些。</p>
甚至还有人提到了赵元山，说起他如今像条狗一样，迎来送往的也大多是男客，脏了身子，可是用不得了。</p>
虽然算上前世，姜安宁也不算小孩子了。</p>
只如今，她到底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小丫头”合该不懂她们凑在一块说的荤话才是。</p>
姜安宁与那个沉默的姑娘，才刚结伴往后院去，其他的几位夫人，也各自打发了自家的女儿，到后面去玩了。</p>
不过，那几个人，对姜安宁好奇有余，却没有主动上前来，与之打招呼的。</p>
倒是先前那个跟在苏白氏身边时，始终沉默寡言的姑娘，开口说话了：“我只是苏家庶女，你倒也不用真的把我当回事儿。”</p>
“我母亲那些话，你只随便听听就成。”</p>
姜安宁稀奇了下：“她说你也喜欢绣花，莫非也是假的？”</p>
刚刚她瞧见人随身挂着的针包了，且那荷包上绣的柳叶，也很细腻。</p>
如果不是她身边有个手巧的大丫鬟，帮着做这些事儿，那便是她自己绣的了。</p>
绣工确实挺好的。</p>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苏浓轻嗤了声：“我难道还有什么旁的选择不成？”</p>
不过是嫡母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照着做什么罢了。</p>
“我不知晓你口中的别无选择是指什么，但若是你真的对苏绣感兴趣，我们不妨切磋切磋，互相交流下经验。”</p>
姜安宁朝人友好的笑笑。</p>
苏浓皱眉：“与我这样一个庶女打交道，可不会给你带去什么好处。”</p>
“我人微言轻，连自己的婚嫁之事都做不得主，你……可能会打错算盘了。”</p>
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个绣娘是打的什么主意。</p>
“我没什么算盘可打的。”</p>
姜安宁笑笑：“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今日见过之后，很可能明日便见不到了。”</p>
她明确表示出，并没有与人深交的意思。</p>
“不过都是坐在这里，等着主家开席罢了，而我又不会旁的什么事儿，只会绣绣花，若是姐姐感兴趣，咱们便聊上几句。”</p>
她伸手，轻轻抚上越出栏杆的荷叶：“若是姐姐不感兴趣，咱们便随便坐坐，赏赏花，吹吹风，等着主家开席就是。”</p>
苏浓目光在人身上打量了许久，心头微微多了些许异样的情绪。</p>
“你不嫌弃我是个庶女？”</p>
往常，她跟着嫡母出门，那些嫡出的小姐们，总是不太爱搭理她的。</p>
“我也不过是个父母早亡的乡野孤女罢了。”</p>
姜安宁坦荡荡，没有丝毫自卑。</p>
“可那又能怎样呢？”</p>
是孤女如何？是庶女又如何？</p>
左不过人活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旁人的嘴巴。</p>
苏浓心头一震，接着，更多是对人产生了好奇。</p>
这丫头，难道都不会自卑的吗？</p>
乡下来的野丫头……本该是上不得台面儿的，可她似乎，没有丁点儿怯懦，反而落落大方。</p>
与姜安宁的大方自信比起来，倒好像是她这个大宅门里的庶出女，更上不得台面了些。</p>
可明明，她的出身更好些啊！</p>
苏浓有些纠结了。</p>
看姜安宁的目光里，也更多了好奇。</p>
姜安宁任由人打量，也没在执着之前的话题。</p>
她走上池塘中间的凉亭，寻了处视野宽阔的地方坐下。</p>
很快就有眼色伶俐的小丫鬟，走过来奉了茶水点心：“姑娘请慢用。”</p>
说话轻声细语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赏心悦目。</p>
姜安宁忽然觉得，有钱真好。</p>
有钱人的日子，真好。</p>
“谢谢！”</p>
客气的跟人道了声谢，她随意的捡了一块桃花色的点心来吃。</p>
…唔，太甜了。</p>
看来有钱人的生活，也不是完全的好。</p>
她勉强吃完了一块，连灌了几杯茶水下去解腻。</p>
如同牛饮般的喝茶方式，惹得其他几个正往这边走来的姑娘发笑。</p>
“瞧她这样子，怕是品不出这上好的金丝小种是个什么滋味吧？可真真是浪费了好东西。”</p>
听见人低声戏弄的嘲笑，姜安宁回味了下刚刚那几口茶的味道。</p>
随后，目光不免落到她拇指大小的杯子上。</p>
嗯…杯子太小了，一口下去，确实没咂摸出什么滋味来。</p>
连解渴儿都有点费劲。</p>
确实有些中看不中用。</p>
倒是好像，有股子烂桂圆味儿。</p>
又有点烂树叶子味儿。</p>
“乡下来的，能懂什么品茶吃酒的？倒是还要叫咱们跟她在一块，可真是晦气。”</p>
“也就苏家那个庶女，跟她是一路货色，才能玩得到一起去了！”</p>
“呸！什么庶女？可别往那小贱蹄子脸上贴金了，分明是个外室女，也就是苏家那样的粗鲁武夫，才会没个规矩礼法的，把人记作了庶女，养在名下，还要咱们时时跟她一同赴宴，坐一张桌上，真真是掉价！”</p>
几个衣着华丽，打扮清新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堆儿，说着姜安宁与苏浓的闲话。</p>
以为离得远，就能让人听不见，时不时就要瞅着姜安宁，捂嘴偷笑。</p>
姜安宁：……</p>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太理解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p>
目光落在那一池子荷花上，淡粉薄黄，红紫尖头一点绿，确实好看。</p>
风吹时，有浓郁香味儿，迎面而来，闻之令人心神愉悦。</p>
姜安宁难能觉得，有这般惬意的舒适日子。</p>
她甚至忽然有种，要不就算了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挖个池塘，种上荷花。</p>
清理块田地出来，种上点青瓜、黄豆、红薯。</p>
搭个小院儿，在四周种上些李子、杏子、樱桃、梨子。</p>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p>
不再理会这世间的纷纷扰扰，躲在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过完这一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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