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屁滚尿流的离开后,刘家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大姐刘红枣一如既往打猪草干活,但是刘崇山却因为这事消沉了好几天。在他心里,没有儿子是一辈子的痛,那日王家人一句句“没有儿子”“生不出儿子”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面。
刘崇山显而易见的抑郁了,先是吃饭的时候叹气,再就是干活的时候站不直腰,再就是没事盯着门前一对紫色风水葫芦或者篱笆前的葫芦苗,偶尔还自言自语几句。
刘崇山的这种状态,一家人见了都提心吊胆的,张氏在跟前劝了几句,刘崇山根本充耳不闻,两眼直直盯着屋檐,一句话都不说。
这日,刘桂圆在外头遇到堂姐刘金娣,听到她说她爹刘大全要去外地讨生活,临走前要请几个关系好的吃饭喝酒,其中就有她爹刘崇山。
刘桂圆想着叫她爹过去喝喝酒也好,没准儿心情能有所舒缓,“爹,大全伯父叫你今晚喝酒去,你去聊聊天呗。”
刘崇山躺在里屋的炕上,有气无力的哼哼:“不去,没意思。”
“爹,去吧,大全伯父一番心意,不去伤人家心。”
在她三番五次的劝说下,刘崇山终于磨磨蹭蹭的下了床,趿拉着半旧的黑布鞋,朝刘大全家去了。
刘桂圆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次稀松平常的喝酒聊天,竟然刘崇山萌生了到外头要饭挣钱的想法。
“爹,我没听错吧?你和俺娘要去外头要饭?”刘桂圆想不通,家里有田,手上有力,待在家里干活出力,干多少挣多少吃多少,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它不香吗?”
“对,说是要饭其实没那么惨,就是到了外头先给人表演一段花鼓戏,戏词里叫苦喊穷说自家惨,听戏的人自然就给赏银了,一年到头还不少来。”
刘崇山昨晚和刘大全一直喝到最后,听他讲了许多在外面讨生活的趣事,感觉挣钱挣的快不说,还不用费大力气,比搁家种田还自在。
“爹,你出去图什么?咱姐妹三个在家干活,没事就到镇上卖田螺换钱,家里肯定够吃够穿的,何必受那份罪?”
刘崇山眼睛发光,笑着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难得的好脾气:“你不懂,你大全伯父给我说他那个儿子金宝,就是在外头怀上的,当时他要饭的地方叫石头城,就是在那吃了一副神医卖的药,他家金宝就落生了。”刘崇山转而对坐在一旁的张氏说:“要去我们两人去,反正三个丫头都大了,家里什么活都能干,俺俩去那边一路唱戏要饭,再求个生子的秘方,咱儿子就有了!”
“爹,你这是迷信,哪有什么生子秘方?”刘桂圆听不惯,赶紧劝他不要乱吃药。
“你懂个啥?你看看咱家没有儿子叫外人欺负成啥样了,上回收麦刘小扁家那么横是为啥,就是欺负咱家没儿子,这回王家那几个瘪犊玩意儿,之所以敢上门找事,也是看俺家没有男丁撑腰。”刘崇山一句一句的,说的刘桂圆无力反驳,但他并不想说服刘桂圆,他是一家只主,说什么做什么还不都是由着自己。
“孩她娘,你跟着我去吧?你不去我一个人怎么唱花鼓戏,谁管我吃喝,我和谁个生儿子,啊?”刘崇山说话异常的温柔,咧着嘴对张氏笑,张氏拗不过,只能点头跟他去,就是担心莲子,才满一个多月,没娘照看能行吗?
“你在不在家莲子都是那样,叫红枣没事带着,饿了就喂她吃面糊糊,有什么事就去找俺娘,我抽空和她说一下,这家里几个孩子她没事过来看看。”刘崇山自认安排到很妥当,张氏心想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奶,莲子都是带喝带不喝的,如果只喂面糊糊,应该能行,就不再说话了。
刘桂圆见他夫妻俩自己商量好出去的事,丝毫不管她们四个姐妹的生活,一生气不劝了,反正有你们没你们我们姐几个照样能过,还能过得更好。
最好刘崇山能在外头待上个一二年,到时候大姐找到适合自己的归宿,等到刘崇山回来,象征性的征求下他的意见,随时就能准备成亲,这样一来不比靠他这个不负责的爹安排的婚事靠谱的多?
再说二姐,二姐的脸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该治的治,该敷的敷,没有他在家里以钱不够为借口阻拦,二姐的脸只怕能好快一点,最好是好全了。
至于自己,那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想怎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都行。唯一担忧的就是莲子,差十天才满两个月,这么小的孩子她能养好吗?
两天之后的一个上午,刘崇山和张氏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跟刘大全到外头唱戏挣钱,临走前张氏舍不得走了,眼泪汪汪的看着四个闺女,对刘崇山说:“要不咱别去了,我舍不得孩子啊。”
“你这个人,之前说的好好的,我去哪里你去哪,现在倒要变卦了。我问你,不出去可能生出儿子?没有儿子咱家可还得受欺负?之前家里闹那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偷笑,你不嫌丢人?”
刘崇山噼里啪啦一顿连哄带骂,张氏原本柔软的心彻底变硬了,对,孩他爹说的对,没有儿子就是不管,想要不受欺辱还得生个大胖子小子出来。
安慰好张氏,刘崇山对门口一字站好的三姐妹教导:“我跟你娘不在,地里活该干还得干,北湖那快地干,种的玉蜀黍有空就去浇水,东湖那块勤些拔草,等玉蜀黍长起来了,不要忘了松土、间苗,还有花生地……”
“崇山,你就别唠叨了,快点走,再不走赶不上车了,人都在外面等着咱们呢。”刘大全站在篱笆外头,听刘崇山还在唠叨,赶紧催促他快走,这回出去他们跟一个唱花鼓戏的正经戏班子走,人多不说还能坐车,比他们自己走去省事得多,但是不能叫人等太久,否则人家走了。
刘崇山点点头,快速吩咐了两句,随即拽着一旁泪眼婆娑的张氏出发了,边走边说:“大全哥,我和香雪两个不会唱不会打的,到时候你可得多教教我。”
“不碍事,不是和你说了吗?咱们不正经唱戏弄曲,主要是卖惨要饭求人给两个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