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个世家子都得了信件,镖师们也拎着横刀牵着马赶往大营。
镖师们走了后,徐天辰看向手中的信件,这才发现,没有封泥。
鬼使神差的,他将信纸抽了过来。
徐天辰,只是想要多了解了解六爷,至少,若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他一定会妥善照顾六爷的亲族。
信,是写给陈家村里长的,寥寥数语。
小弟又要出征了,再归不知要何时,还是得劳烦您,去孤山陵,给小弟婆娘上柱香,放些果子,婆娘生前爱吃,再放些浊酒,婆娘疯了后,也爱喝酒的,若是小弟战死,会有抚恤,您把钱收了,请个道士去做个法,都说一尸两命不好投胎,您和道士讲讲,好好做个法。
就这么几句话,徐天辰头皮发麻,瞬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欲坠。
六爷,说的是真的。
他的确有个婆娘。
打猎时,被凉贼羞辱了,而且那时,婆娘还怀着孩子,一尸…两命。
可六爷说这事的时候,自己,却嘲笑了一番,嘲笑六爷,编故事,编的…不真。
徐天辰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他以为,六爷只是随意编个故事,糊弄自己坚持下去,在捉狼军中坚持下去,就如同每个老卒都告知新卒他们为何从军,告知新卒,何为国仇家恨,何为保守家国,何为军卒。
徐天辰,以为这是戏言。
可这一切,都是六爷真正经历过的。
每个老卒,都会将他们参军的理由告知新卒,就仿佛一种传承,也是一种承诺,承诺上了战阵,会相互照应。
但是六爷,从来没和任何一个新卒说过为何要参军,直到今日。
徐天辰终于知道回帐时,六爷为何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是失望,不是鄙夷,只是…因无法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传承的故事,这个故事,六爷,一直想讲给自己听的,将最悲痛,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愿提及的故事,讲给自己听。
直到最后,知道自己要走,知道自己要离开,却终于将传承,将故事,讲了出来,讲给一个要走的人,讲给一个无法陪着他上战阵,无法在战阵上照顾他的人。
徐天辰如同虚脱一般,蹲在地上,痛苦的抱着头,泪如雨下。
他怕,突然很怕,怕在战阵上,没有人照顾腿脚不好的六爷。
这种怕,甚至超过了他对死亡的惧怕。
他很怕,怕六爷战死。
“您为何要把故事说出来,为何说出来,为何说出来啊!”
徐天辰死死的扯住自己的头发,大声哭嚎着。
恐惧,蔓延了全身。
故事,与传承,只有一次,讲述一次,传承一次。
六爷还说,自己这读书人,脑子就是灵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
可自己这个脑袋灵光的读书人,看穿了什么,看穿了无数军卒,前赴后继,保家卫国,百战而死,却只留下了世人的嘲笑,自己这样的公子哥的嘲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