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万城内,西平王府内的事情自然不会有外人知晓,孛罗城兵败以来,虽然李德明的威望有所波动,但是他对自身的安危还是尽在掌握的。
自从数百年前赫连勃勃在此建城之后,他的大夏②却没有这座城池长命。数百年间,统万城多次更换主人,每一任主人都会对此加以修缮,所以虽然经历了数百年,这座城市的原主人早已化作了枯骨,它却依旧矗立在这无定河③边平坦的草甸上。
这座建立在沙土层上的雄城面积并不小,整座城东西跨度超过五千步,南北跨度更有七千步之多,外城廓的夯土制城墙足有十丈之高,城墙上垛口、望楼更是犬牙交错,密布生威,城墙厚度盈丈,内侧更有密密排布的兵洞和武库。
城内的建筑多是沙土夯制作为地基,中间穿插着木柱作为支撑,顶部则是木制加配陶瓦或者泥瓦,当然也有很多晒土夯制的土丘,看着不起眼,却内藏类似窑洞一般的洞屋。
比起传统的木质建筑,洞屋的缺点可能多多,比如采光差、通风差,但同样也有它的优势,比如,冬暖夏凉,比如,隔音性能更好,同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私密性……
对于一些需要防止隔墙有耳的举动来说,没有什么比在这样的洞屋里面商议事情更好的了,卢守仁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布置,才安静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这里很不错,看来不会有外人打扰,莽子有心了!”
在他身后,头上用一条藏青色布带掩饰住刺字的王难把自己扔在一个盖着兽皮的木制矮榻上,任由身下的矮榻吱呀作响,“守仁老弟太过挑剔,莽子名字里有个莽字,可不是真的莽汉!”
守在洞屋入口的刀疤脸壮汉嘿然一笑,“谢王难大哥体量,出来之前,将主可是亲自叮嘱过,眼下统万城内情况不明,来不得任何懈怠!守仁大哥虽然挑剔,却多了一双眼睛,总比俺一个人出了疏漏要好!”
“得!”王难有些无语的叹了一声,“知道你和守仁两个可以穿一条裤子,算我多嘴,莽子你这木头脑袋!好了,守仁老弟,叫我过来有甚事?直说便是!”
“王兄可还记得出发之前将主的叮嘱?”卢守仁皱了皱眉头说道。在他看来,眼下的王难实在放纵自己,这是个应该让人不时用鞭子抽着走的家伙。
王难稍一愣怔,马上反应了过来,“守仁老弟,你是说士卒的训练?安心好了,多了不说,三日一训尚能确保!”
卢守仁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兄啊王兄,欧阳那个书生没来,你就管不住自身了,从孛罗城到灵州一路的教训你都忘了?你也在军法处轮值过几日,假若你现下作态被宪兵查到,该如何处置?”
“守仁老弟,这是在统万城,距离灵州近千里,蓝眼睛魔鬼又没在这里,你可别吓我!”王难慌忙坐直了身体,左右瞧着不过十余步方圆的洞屋,发现没什么不妥,才有些幽怨地说道。
守在门口的魏莽靠在洞壁上,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也就是自己资历太浅,带兵资格不够,否则哪里轮得到眼前这个懒汉来带队?
卢守仁背后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魏莽的反应,不过王难的话语却让他有些按耐不住了,“王兄,卢某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或许是察觉到了卢守仁的郑重,王难也难得的正经了起来,“守仁老弟有话尽管直说,王某洗耳恭听。”
转头瞧了瞧自己身侧手在门口表情古怪的刀疤脸魏莽,卢守仁语气平缓地开始他的诉说,“王兄,你觉得将主会安心守在灵州那偏僻之地否?”
“绝然不能!”这种问题想都不用想,从孛罗城跟随走了一路的王难断然答道。
“凭将主之能,王兄,你推测他掌控河西需要几年?”
“三年?不……顶多五年,无人可挡将主之脚步。”
“三年?五年?”卢守仁的丹凤眼低垂了一下,然后举起两根手指,双眼充满自信的说道:“两年,卢某猜测将主至多两年,整个河西再无其他人敢挑战将主之威信!”
“两年?时限太短……”王难摇了摇头,他虽也知晓罗某人的厉害,却不相信两年时间就能压制党项、回鹘、归义军的力量,何况还有南面的吐蕃、东方的赵宋、东北的辽人,还有时不时南下的草原胡人。
卢守仁却不辩解分说自己的判断,而是转了话题,“既然王兄认为将主必定统治河西,那……两年或三五年后,王兄何以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