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伯玉、李文侯两人,在金城郡护羌校尉府所在的令居县,杀掉了护羌校尉泠征起兵叛乱。
他们为了能够尽快壮大自身势力,甚至没有率兵攻打金城郡,而是带兵直入汉阳郡,打算拿下陇县以壮声势。
如果他们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陇县,则凉州诸多羌人部落以及豪强大族,必然会蜂拥而起,叛军势力就会在短时间内急剧膨胀。
拿下了陇县,北宫伯玉、李文侯就可以攻打陇关,而后肆虐三辅之地。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京师也会暴露在凉州叛军的兵锋之下,必将震动天下。
两人的打算确实好。
只可惜,他们所率领的叛军,在长途奔袭抵达阿阳之际,却被盖勋所率领的兵马拦住了。
阿阳县城,几乎位于令居县与陇县的直线距离之上。
盖勋屯兵于此。
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不敢绕道攻打陇县,否则一旦陇县久攻不下,粮道又被官兵所断,叛军可就危险了。
正是为此,叛军才先围住了阿阳,想要拿下这座县城。
阿阳城墙之上。
盖勋身披甲胄,持剑亲自指挥着守军,抵御叛军的进攻。
叛军拥兵数万,阿阳城内官兵只有五千,还有部分兵马乃是羌人,并不十分可靠。
好在盖勋在凉州颇有名望。
无论汉人亦或是羌人,都对盖勋颇为敬重,倒也能够压制住守城的羌人士卒。
如果换作其余人驻守阿阳,城中羌人士兵可能早就哗变,杀守将而投叛军了。
由于双方兵力悬殊,盖勋只能被动守城。
不过叛军大多都是骑兵,并不擅长攻城。
再加上盖勋早就加固了城墙,并列筹备了许多守城物资,所以哪怕双方兵力相差十倍,叛军短时间也拿阿阳这座县城毫无办法。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周琦却是已经带着印授以及凉州刺史命令,悄然而至。
周琦等人自南方而来,抵达偏远苦寒之地,感受着呼啸的西北风,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这里,可真冷啊。”
许褚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感受着刺骨的寒风,嘟囔着。
也不怪许褚如此。
沛国位于华夏中部,冬天温度根本没有办法与苦寒的西北相提并论,再加上如今正值小冰河时期,冬天更是酷寒无比,几乎可以滴水成冰。
周琦躲在远处,看着如此酷寒天气,仍旧强攻阿阳的叛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周琦转头看向典韦、许褚二人,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们最想干嘛?”
典韦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酒壶,道:“某只想约三五好友,在屋内燃起火盆,温上几壶烈酒,再加上一些热气腾腾的肉羹,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许褚却是打趣道:“白天吃喝完毕,晚上是不是还要搂着柔软的小娇妻睡觉?”
典韦闻言,却是罕见的脸红了一下,嘴中却是说道:“你这厮难道就不想?”
周琦看着两人斗嘴,压抑的心情好了些许。
待两人打闹完毕以后,周琦指着那些穿着破烂、单薄的兽皮衣,在寒风中攻城的羌人叛军,问道:“那么这些人,为何不待在家中享受?”
两人闻言,皆沉默了下来。
好日子谁不想过?
但是这个操蛋的世道,莫说是好日子,普通人恐怕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了。
王甫、曹节死了,还有十常侍。
他们的兄弟家人,都在地方担任高官,拼命搜刮百姓,以致民不聊生。
这些人,家中资产巨亿,普通百姓却连儿女的口钱都缴纳不起。
除了宦官以外,贪官污吏、世家豪强也拼命压榨地方,这些上层人士生活的光鲜亮丽,却没有人在意底层的黑暗与痛苦。
前来凉州的途中。
周琦能够感觉到,这个大汉自黄巾起义以后,已经变得越发风雨飘摇。
毁于战火之中的房屋、村落随处可见,到处都能看到白骨累累,有的很明显被人啃食过。
完整的尸体,都看不到一具。
因为有些人实在太过饥饿,以尸体为食,所以入眼只能看到白骨,而不见尸体。
更有甚至,父母实在太饿,不忍心吃掉自己的孩子,与别人交还孩童当做食物。
相比起这些,沛国当初的杀婴、弃婴案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操蛋的时代,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哪里还讲什么律法?
百姓们心心念念的,只有活着,拼了命的想要活着。
种种人间惨剧,深深触动了周琦。
他也忍不住暗中思考:“这样的大汉,灭亡了也是活该。”
“无论黄巾军还是屡剿不绝的叛乱,最根本的原因,都是因为底层民众实在活不下去了。”
“华夏历朝历代的百姓,都拥有吃苦耐劳的品德,但凡有一口饭吃,但凡有一条活路,也不至于揭竿而起。”
“我如果身处他们的位置,哪怕明知造反必然会失败,或许也会拼死一搏吧。”
周琦抵达凉州以后,惨剧更是在各地发生。
除了官府、县城以及豪强大族以外,劫掠、厮杀到处可见,很多人为了一点点食物和衣服,都能打得头破血流。
不仅仅是汉人,四处流浪、冻死、饿死的羌人更多。
相比起汉人,官吏们对于羌人的压迫更甚,羌人的抗风险能力也更差。
如此酷寒的冬天,仅需一场寒潮,就会冻死大批牛羊,让一个部落的人口下降过半。
与之相比。
官府、县衙却每日却歌舞升平,官吏们穿着厚厚的衣物,围在暖和的篝火旁边,吃肉喝酒,载歌载舞。
正是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来凉州之前,他本来还带着建功立业的心思。
不过沿途见识到了那些人间惨剧以后,对于周琦的冲击却是无比巨大。
他觉得,相比起功名利禄,自己更应该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
让他们能够过得好点,让大汉百姓能够在乱世中多保存一些,或许更有意义。
只可惜,他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