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需要过程,我自己也在适应中。命中注定的事情如果你走的慢了就有人无形中推着你走,压根不给你思考的时间。”
“是因为你奶奶的离世”
“不是,是我自己想明白了。我奶奶临终前问我,你生病没人照顾的时候不难过心酸吗奶奶想着都可怜。你要是一辈子不结婚,有足够的钱雇人在你需要的时候照顾你吗,大病可以自生自灭,小病呢你会为了一个小病放弃活着吗答案是我不能,我不怕死,但我怕过程中的精神考验和折磨,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内心好像更加脆弱,需要关怀和照顾。奶奶重病的时候虽然所有孩子未全部陪在身边,但大家有轮换,身边一直没离开过人,走的很安心、幸福。”
“……”她再强大也是有基本需求的普通人,写作没能带给她希望,反而一直在消耗她的时间、精力和热情,随着时间推移,各种生存压力也会不断增加,她的处境越往后会越艰辛,对于她来说好像真的没其他选择了。
“他人怎么样”我问道。
“还行,相敬如宾。”
“有照片看看吗”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放大一张男人的照片给我看,
“他就是我丈夫。”
我半眯着眼睛端详起来,男人方脸,棕铜色皮肤,毛寸头,带着金丝框镜,一双锐利的眯缝眼藏在眼镜后面,薄嘴唇,一米七左右,微胖,有啤酒肚,面相不太友善。这个男人从内到外都配不上她。
“是不是觉得他又丑又精,配不上我”
“你是会读心术吗”
“因为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选择他是因为我奶奶生病办丧礼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而且同样出身农村,门当户对,有房有车,经济条件于我来说算不错的。”
“不后悔吗”
“选择的那一刻后悔两个字再与我无关。我的人生,已经归于我最不甘心的那条路,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奢望太多。”无尽的悲哀从她身体的每个毛孔散发出来,让人心生悲悯。
“还有在写吗”
她轻轻摇头,喝了一小口咖啡。
“生活的琐碎远超于想象,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写了。而且我的作品一直保持惨淡,无人问津,有部作品连载到一半放弃了,实在没有动力和心劲。”
“你一向善始善终。”
“自己水平不行,大环境又管控严格,哪里有我的一席之地,我现在信命了。”她以前的神采全被消极、无望代替。
“或许你只是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平台。网文读者年龄普遍偏低,他们更喜欢玄幻、仙侠、霸总、青春校园、宫斗等这些类型,你的作品偏现实哲理些,受众群体不在网络上,或许可以试试实体出版。”
“七八十年代出版社、报纸媒体已经不景气了,更何况现在的网络时代。我没有任何名气,有哪个出版社愿意上架一个无名之辈的书呢畅销家的书都排不完,我已经进入死局,没有任何突破口。”
“不,有的。你没想过海外市场”
“呵呵,想过,想得诺贝尔文学奖来着。”她自嘲道。
“我是认真的,我认识一些作家、翻译家,可以帮你翻译作品,写书评,推到海外市场。”她现下最缺的是机会和渠道。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摇头拒绝,
“海外市场要求只会更高,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不折腾了,命里无时不强求。”
“冉冬,你还年轻,如果就这么放弃那你之前的努力算什么吃的苦又算什么往后余生你又要怎么熬过去你现在也结婚了,没有太多后顾之忧,再坚持一下又何妨没有任何损失。”
“我现在的脑子空空如也,感知神经麻木,什么也写不出来。”
“重新找回以前的状态,说不定会慢慢回来的。”
她再次摇头,
“找不回来了,我注定是个普通人,不强求了。”
她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一个人一旦心死,别人怎么劝说也没用。
“那行吧,你什么时候重新拾笔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你,陈墨,在我自己放弃自己的时候你还记得我的梦想,无条件支持我。”
“我们是朋友。说实话我们断联一年我心里很难受、很恐慌,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知音实属万幸,我很怕平白无故失去你。”
“抱歉,结婚后我的状态不是很好,经常只想一个人待着,和谁都不想联系,不只是你,现在好些了。”然而我并未看出来好,她像一个频临生死之人在硬撑。
“有什么事别自己老憋在心里,我依旧可以做你的树洞。”
“好。”
我们没聊多少她老公打电话叫她回家,临走前我叫住她,
“冉冬,谁都可以低看你的梦想、劝你放弃,但你自己不可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