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号院的大厅有架钢琴，这东西方圆会一指弹，一个手指头按《月亮代表我的心》，沈凝飞不会，但她想学，所以方圆给她买了一架放在这里。</p>
秦婉瑜会弹，十级，但她不是张扬的性格，不会主动炫耀，可这架钢琴太名贵了，她被沈凝飞领进屋里就挪不开眼睛。</p>
沈凝飞不知道这架钢琴价值几何，但秦婉瑜知道，这是一架海因兹曼的三角琴，行内人有的说这家品牌制作了六台限量版的水晶钢琴，其中一台已经被空运到燕京，据说会在奥运会的开幕式上亮相，造价要数千万。</p>
这台虽然不是水晶的，但也要大几十万呢。</p>
她不知道的是，和钢琴配套定制的，还有一支黄金长笛。</p>
沈凝飞注意到她的神态，主动说：“我记得你会弹钢琴。”</p>
秦婉瑜奇道：“你怎么知道？”</p>
沈凝飞微笑说：“女神赛页面上有你的资料，我看过。”</p>
捋捋发丝，秦婉瑜也说：“我知道你会吹长笛。”</p>
沈凝飞指着钢琴问：“要试试么？我可以学学。”</p>
她想学，所以方圆给他买了一台，秦婉瑜懂。</p>
坐在皮凳上，秦婉瑜抬起琴盖，轻轻抚了抚黑白相间的琴键。</p>
沈凝飞注意到那是一双很漂亮手，方圆说过，她的手很漂亮，适合弹钢琴，此时看到秦婉瑜那双标准的细嫩修长的手，她下意识起了自己是不是不如她的心思。</p>
女神赛前十名中，沈凝飞认识好几个，小陆曦就不用说了，其余不认识的竟也大多和方圆相识，她在去燕京之前就和陆曦私下在网上查过这些人的资料，刘苏、早见过的林灵珊…哪个都不如眼前这个秦婉瑜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刻。</p>
秦婉瑜身上那种知性温婉的气质素来是她向往的，是的，她心里很羡慕秦婉瑜，而不知对方也很羡慕她。</p>
沈凝飞觉得自己的性子过于冷淡了，甚至有些孤僻，如果在知性理性中能多些秦婉瑜这种开朗，似乎更好一些。</p>
陶瓷琴键被葱段似的手指按动，清脆的琴音响了起来，旋律熟悉流畅。</p>
沈凝飞虽然不会弹钢琴，但同属乐器行当，一些名曲她是知道的。</p>
《痛苦的心》，是她在高中弦乐团的初级演奏曲目。</p>
秦婉瑜弹琴时入了神，没有注意到沈凝飞上了二楼，拿出自己的银色笛子，在楼梯扶手上与她合奏了下半段。</p>
秦婉瑜回头向上望，两个女孩的视线相互触碰，同时微笑。</p>
钢琴变调，慢了两倍速的《卡农》刚好匹配长笛的韵律。</p>
这曲子很有难度，但秦婉瑜很熟练，即便好久没再碰过钢琴了，依然流畅地弹完整首。</p>
“你真厉害。”沈凝飞由衷赞叹她的琴艺。</p>
秦婉瑜笑着摇头：“你们专业弦乐团的才厉害，你的气息好好。”</p>
沈凝飞问：“你为什么不学音乐？”</p>
秦婉瑜反问：“我只是小时候喜欢乐器，后来妈妈逼我练，就不喜欢了，如果把爱好当做专业，就不会再有乐趣的。”</p>
沈凝飞点头，“是的。”</p>
秦婉瑜又问：“你演奏过最难的曲目是什么？”</p>
沈凝飞想了想，然后说：“单从长笛的片段都不算太难，难的是管弦之间的配合，《出埃及记》吧。这里没有曲谱，你能弹么？”</p>
秦婉瑜摇头说：“我背下来的谱子不多，那个只会一小段，而且没有乐团搭配，单独弹琴音缺少气势，你还想吹什么曲子？”</p>
沈凝飞说：“你呢？”</p>
秦婉瑜抿嘴琢磨一番，说：“《安妮的仙境》，可以么？”这里不就是你的仙境么。</p>
沈凝飞点头。</p>
两人配合完，说伯牙与子期就夸张了，但音乐发烧友独有的感触都在彼此心里滋生。</p>
曲罢，俩姑娘都沉默了，在想下一首。</p>
继而同时说：“《with an orchid》！”</p>
“哈！我们想到一起了。”秦婉瑜笑道。</p>
沈凝飞也开心地点头，“是的，这曲子就是钢琴和长笛搭配的。”</p>
秦婉瑜说：“还是滨海电视台天气预报的背景音乐。”</p>
笑着，两人合奏完这最后一首曲子，俱感酣畅淋漓。</p>
音乐很解压，她们心里原本压抑的烦躁一扫而空。</p>
放下盖板，秦婉瑜开始打量客厅的装潢，很好，没有富丽堂皇的庸俗，简约现代，很方圆。</p>
沈凝飞走下楼，问她：“我在视频里见过你吹笛子弹古琴，你还会什么？”</p>
“洞箫竖笛…嗯，我还在音乐课上学了两节架子鼓，但妈妈没给我买鼓，说女孩子敲敲打打不好看。”</p>
秦婉瑜说完自己捂嘴笑。</p>
沈凝飞也笑，说自己只会长笛。</p>
秦婉瑜拉住她说：“去我家吧，我那里有好多乐器。”</p>
从前院出门，走在路灯昏黄的小路上，秦婉瑜的心情和来时有了翻天地覆的差别。</p>
她看着中间的漆黑的二号院，回头瞥一眼，向前看一眼。</p>
是不是从今以后我和他就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p>
哦不对，不相往来肯定是不行的，那是不是要每天假笑？</p>
什么时候能翻过去呢？</p>
地上的四道影子中，两个是自己的，两个是她的。</p>
沈凝飞有一米七二，秦婉瑜自己要矮一些，嗯，似乎她们更般配。</p>
三号院的装修是周芬芳拿的主意，虽然没有秦婉瑜的参与，但更没有秦刚的参与。</p>
周芬芳是设计师出身，有审美在身上，全家风格以美式田园为主，和田园牧歌整体设计很搭，很居家。</p>
秦婉瑜的房间在二楼，爸妈甚至专门给她留了一间小小的“音乐工作室”，有电脑有乐器有书架，但钢琴也摆在一楼大厅当装饰了，虽不名贵，但很漂亮，二楼房间里只有一架双排键。</p>
秦婉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袋，解开后里面是一长一短两个紫竹棍。</p>
“给，一通百通，你应该可以吹的。”她笑着递给沈凝飞，“送你。”</p>
八孔洞箫和紫竹笛。</p>
沈凝飞错愕道：“为什么？”</p>
“放在我这里也是积灰，买回来我一次都没吹过。”</p>
秦婉瑜笑了笑，没再看那两根竹子。</p>
2006年的夏天，她在方圆东山的家里看到了一根紫竹笛，刘苏说那她会吹箫，她会，但没有，笛子她也会，也没有。</p>
后来，她买了一根和方圆同款的笛子，搭配了一根洞箫。</p>
从那天开始，她再没机会吹了。</p>
收下了，沈凝飞在想自己该送秦婉瑜些什么。</p>
每个女孩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们喜欢把秘密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p>
比如刘苏，刘苏写日记，她把日记送给了方圆，相当于把心事告诉了他，刘苏没秘密了。</p>
但秦婉瑜还有。</p>
电脑桌上有一个小小的精致的花盆，里面插着两支粉玫瑰。</p>
沈凝飞看到了，问她：“你喜欢玫瑰？”</p>
秦婉瑜从书架上挑了一张蓝光碟盘，放在了CD机里，闻言点头笑道：“我喜欢粉色的，你喜欢洋桔梗，我们都是蔷薇系。”</p>
因为屋子小，显得音响的效果很好，刘若英的嗓音舒舒缓缓，唱腔像是在叙事。</p>
……</p>
那个永恒的夜晚</p>
十七岁仲夏</p>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p>
让我往后的时光</p>
每当有感叹</p>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p>
那时候的爱情</p>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p>
…</p>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p>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p>
……</p>
沈凝飞说：“壹号院有蔷薇种子，我明天拿来，我们在你家院子里种上，好么？”</p>
秦婉瑜歪头看着她，眨眨眼，奇道：“你要送我花？”</p>
沈凝飞指着桌面上的两支假花说：“这是假的，我想，自己种出来的，总要好些。方圆说，现在种下，明年秋天就会发芽了。”</p>
秦婉瑜怔了怔，然后咯咯娇笑，半晌才说：“明天秋天么？那可以等等看。好，明天我们一起种。”</p>
她带着沈凝飞参观了三层小楼，然后重新回到乐器房，两人喝着牛奶听歌。</p>
秦婉瑜蓦地拿起专辑的封面看，沈凝飞问她在看什么。</p>
“一旦错过就不zai，是存在还是再见？”</p>
沈凝飞愣住，这个问题…不问的时候谁都不会去想，想到了又的确发现以前没注意过。</p>
她想了想说：“存在的“在”吧，错过了就不存在了。”</p>
秦婉瑜抿着嘴放下专辑盒子，“上面没有歌词。”</p>
沈凝飞说：“我上网搜一搜。”</p>
“不搜了，就是突然想到的，不重要。”</p>
秦婉瑜却摇摇头，按出了这张CD，换成了班得瑞钢琴曲。</p>
乐器室里只有一张很可爱的卡通布艺沙发，两人肩贴肩坐着，伸直了四条大长腿，随着曲调一晃一晃。</p>
“明天你教我弹钢琴可以么？”沈凝飞问。</p>
秦婉瑜拿起她的手瞧了瞧，“好，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小时候怎么不学？”</p>
“妈妈说学钢琴的人太多了，考试加分倒是可以，但想弹出名声很难。”</p>
秦婉瑜笑道：“阿姨说的没错，钢琴入门简单，变成大师的却寥寥无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