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安一只手紧紧攥住妹妹的那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的手。
另一只手掌抹去二外甥脸上的热泪。
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魏春平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可此时此刻,想起自己那个亲弟弟,他一点亲情都提不起来了。
弟弟,兄弟媳妇,这俩人,在他心里除了满腔怒火,再没有其他别的任何一丝情感。
“仓他娘,要不然这样,”魏春安对妹妹说道:
“你上顾老师家,把实情跟他说说。
只要顾老师不介意,你就不用受这个为难。
也不用上门受那俩畜生的侮辱!”
大仓娘红着眼睛坚定地摇摇头:
“大哥,我不去,我没脸去说。
这算新亲戚,还没订亲的,今天这么一出,明天那么一出。
出尔反尔的,说话跟刮风似的。
让顾老师怎么看咱们?
再说顾老师还不是别人,人家在东西两村的那么高的威信。
多要脸的一个人啊!
要是让他感觉摊上一个满嘴没个准话的亲家,这门亲事说黄就黄了。
我不想黄,我舍不得俺家云丽——”
“云丽”二字出口,大仓娘再次“哗”地流下热泪。
自从第一次陪儿子去相亲,第一眼看到云丽。
一看闺女那柔和的眼睛,白嫩嫩的鸭蛋脸,慢条斯理的说话,大仓娘的心瞬间就被融化了。
发自内心亲这闺女啊!
感觉上就像失散多年的亲闺女终于母女重逢一样。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云丽在大仓娘心里的分量都超过英子了。
尤其是自从给二仓提了云丽这个事,家中诸事皆顺。
热闹给算得巴巴的,云丽有福,旺夫,旺家!
他二婶打上香都说了,二仓的亲事大吉大利。
前些日子的大仓娘,那是多么幸福的一种状态啊!
可就是因为纠葛起春平两口子的事,把姐弟的矛盾瞬间放大到一个无比原则的高度上。
如果解决不了这个矛盾,似乎俺家就有失去云丽这个儿媳妇的可能。
让事情一下子变得错综复杂,困难重重起来。
这件事,似乎把此前的诸事皆顺一下子给全盘否定。
让大仓娘同时开始怀疑云丽是否真的有福?
是否真的旺夫?
是否旺家?
二仓的亲事真的就是大吉大利吗?
这个怀疑对大仓娘几乎是致命的。
登高跌必重。
此前的幸福感有多么强大,此时此刻的痛苦就有多么剧烈。
此前有多么坚定的信心,此刻就有多么巨大的怀疑。
如果放在后世,很明显大仓娘这是塌房了啊!
突然,二仓惊喜地喊起来:“是大哥,是大哥和英子回来了!”
大仓娘和她哥扭头往西边路口看去,见一辆锃亮的黑色汽车正在开过来。
这种样式的汽车,魏氏兄妹活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
说客车不是客车,说面包车不是面包车,后边那么大屁股,更不是“两头平”的轿车。
年轻人眼睛好使,车辆刚拐过来,二仓就看清了开车是大哥,副驾上是英子。
他认得车前脸上的品牌标志,但是从不知道jeep还能长这样子。
从前最熟悉的车辆大概就是老解放、130和吉普子了。
形成的思维定势让他以为,jeep就应该是长得五短身材,车棚是帆布的。
大仓娘可没有二儿子那么复杂的想法,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车辆上面。
而是看到车子,听到儿子说“大哥回来了”,让大仓娘风中凛冽的心情瞬间就是大定。
73年小四儿临产的时候,孩他爹突发疾病去世,撇下家里嗷嗷待哺一群孩子。
当时最大的孩子,大仓,也才十岁。
可是,父亲的去世,让仅仅十岁的大仓瞬间长大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