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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伦铁诺公国炼金元历二五六年,水之月……

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空间内。被困其中已数年之久的恶魔之王,久经长眠后再次睁开了青之双眼,意识苏醒。

可是,睁眼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眼前的还是沉睡时候所面对的无尽黑暗。

在这个空间,洋溢着浓郁的不可被任何人利用的魔力粒子,其密度高得可以像海水一样托起沉没其中的重物,浓郁得让身困于此的罪人不得动弹,让人畏惧得赤身颤抖。而这个恶魔,仿佛正沉没于这样的魔力深海中,承受封印之苦。

这段耻辱般的封印日子,于今天彻底告终。

即使是茫茫的魔力深海,如地狱般黑暗的阴森海域,又怎能轻易困住魔君——佛雷德呢?

况且还是在这个恰巧的时机,魔君获得新力量的契机。

这股恶魔的力量,着实与佛雷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魔君认为是这股力量唤醒了被封印的自己。

神秘之力源于范伦铁诺王国中最伟大的英雄,曾为解放王国苦难而献出生命的「开拓者」。

不仅如此,佛雷德甚至还从力量中继承了这个英雄的部分记忆。

“艾尔方斯卿,这段记忆是?原来如此!真正的强者,都会经历这般修罗苦难。真正伟大之人,都会铭记这段被扭曲的历史!

艾尔方斯卿,你的记忆、你的抱负、你的仇恨,已经通过这秘传之力传达于本君了!”

佛雷德脸上尽是理解透彻的释然与微笑。

艾尔方斯对王国的怨恨、对王族的怨恨,对暴君统治者的怨恨,佛雷德感同身受。

“艾尔方斯卿,你的决心,如本君如出一辙。你也是在众多历史名人中,最让我值得敬佩的英雄。你的抱负,就让本君帮你完成吧!”

其实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比以上程度更为强烈的怨怒,这完全是出于艾尔方斯个人的情感,只因那是对普莉西亚的纯粹而深刻的怨怒。

深海爆发,浪潮不安,魔力粒子在颤抖、受震慑。

幽蓝的火炎在魔君的掌中燃烧,从摇曳直至凝结,成为一副以冥炎淬炼出的寒冰之面具。

-

近日,间断发作的头痛症状困扰着凯雷瑟?歌罗利亚。

神经被痛楚拉扯起来的一瞬间,思维回路被强行截断,眼前出现一片雪花般的模糊,并且就在这样的幻觉之中,若隐若现一个浮空的漆黑印记。

根据回忆,那是一个类似于时钟面的图案,更令他惊异的是这个图案并非静止,而是缓缓地、像真正的时钟一样活动着。

里面的两根指针,却往逆时针方向不停转动。

时间持续了不过数秒。当他回过神来时候,发觉一切如常。头痛顷刻袭来,又瞬间消失。

在发作次数越发频繁的最近,凯雷瑟不禁思考:这到底深蕴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他一度怀疑,这个印记就是传说中的「纹徽」。

甚至是与时间的力量存在紧密关联的纹徽。

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纹徽是在呼唤着自己吗?

时钟的寓意,根据常理,应该有催促、警告之意。

凯雷瑟?歌罗利亚是银翼骑士团的其中一员,因战绩赫赫而身居「将军」一职,「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且深受团内其他骑士的爱戴与崇拜。

事实上他已经是一名纹徽持有者,肩上的深紫纹徽「耀之千鸟」正是他实力的最佳证明。

于是这次又有另外一个纹徽正呼唤着凯雷瑟这件不可思议之事,让其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他也非常崇拜被尊称为「白银之开拓者」的艾尔方斯,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凯雷瑟加入了银翼骑士团。

自从自己也有了纹徽,感觉自己的步伐又再一次靠近艾尔方斯了。

想到这里,凯雷瑟终于下定决心,到骑士团总部的内设图书室查找有关这个印记的详细线索。

他先从有关「纹徽」这个方面的书籍着手。

银翼骑士团,前身名唤为「白银骑士团」,现今则是以黑色团服、银色单羽为其标志,为对抗恶魔、保护平民、守卫平民所生活的地方而专门成立的非隶属于任何皇室贵族的骑士团。

其总部设立在一架庞大的飞空艇之上,作为并常年远离地面在空中悬浮。

那是一架集结着公国内最先进的魔导科学技术的大型飞行交通工具,以风能为辅、魔晶石提供的魔能为主要动力源,并经由多位技术人士驾驶掌舵。

骑士团的内设图书室是专门提供给银翼骑士进行查阅与任务相关资料的场所。

总藏书量虽不可与范伦铁诺图书室媲美,可就仅魔法、历史的相关书籍来说,其量绝对远超大陆内任何一处藏书的地方。

凯雷瑟就是希望能够再此寻求到有关「时之印记」的线索。

不顾疲劳与精力的过度消耗,他在堆沓的图书中间翻阅了大半天。对于一个常年身在战场的将军来说,从书中查找线索——

光是从目录中查找关键词这样的活儿简直是一件苦差。

实力高强的将军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抱怨,原来还有比魔物更加难缠的敌人。

他随手找来一本记载着有关「圣石」的古书。

以前他就听闻团内其他研究历史的学者说过,纹徽与圣石似乎有那么一丝关联。

在范伦铁诺,古语有云:命运的邂逅总在冥冥之中。

当凯雷瑟翻到有关「大圣石」那一页时,一种剧痛欲裂的感觉袭上大脑。

这次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模糊的幻觉中呈现的时之印记越发清晰,持续时间也更加地短暂。这是否意味着,方向正确、线索已经有眉目了呢?

大圣石,当今范伦铁诺和平时代的象征之物,经艾尔方斯在王都的最终一战后,才被世人挖掘发现的神圣之石。

如今大圣石被放置在圣都格兰西斯的王国遗迹博物馆中。

恰巧,两天过后,银翼的飞空艇也要在圣都逗留一段时间。

圣都格兰西斯是一座满载历史故事并身负历史伤痕的城郡。

几百年前它曾作为王国的王都,王国内最为繁荣的地方。

如今则作为一座铭记王国伤痕的悠久古城,以战争的伤痕警示着世人。

窗外的黄昏晚霞照到泛黄的纸张上,难得的第一天假期就这样过去了。

凯雷瑟心知不可错失这个如此良机,遂决定前往格兰西斯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

圣都保留着不及以前王国时期一半的繁荣风貌,甚至可以说是比以前安静得多。

营造这股安静气氛的不是其他,正是充斥周围、并深入人心的神圣庄严之色。

初到圣都者不必专门去深入了解,便可以透过矗立在此的建筑楼房特色感受其浓厚肃穆之一二。

尽管那只是肤浅的皮毛,也足以让凯雷瑟这样的初次探访者对圣都格兰西斯膜拜有加了。

怀着旅游之心的健壮青年,以一个普通旅客的身份闲逛大街,身心放松,惬意之极。

游玩半天过后,他收拾心情,根据游览大街时打听到的路线,前往王国遗迹博物馆。

博物馆的前身就是范伦铁诺王国的王宫。

如今已被当作古代遗迹完好保存下来,人们并在外层建立了一座展览馆。

一方面作为新增的一处旅游名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古迹。

放置大圣石的场所位于展览馆最里端、藏于王宫内部的「尘封之间」。

没错,略闻范伦铁诺历史的人大概都知晓,这个尘封之间就是曾经艾尔方斯决战最后一代国王范雷克索的命运之地,旧称是「范伦铁诺祭祀之地」。

值得注意的是,此间意义重大,隐蕴深刻,在唯一出口前一直有公国骑士严密把守,外人不得随意进出。

而佩有公国勋章、且在骑士公会里拥有一定发言权的凯雷瑟,则可以行使一次特权进入里间,带着自己的私人疑问一探究竟。

得到看守者允许后,凯雷瑟首次踏入这命运之场所。

里间的极端残貌让来访者惊讶之极。

所能看见的六面墙壁、天花板、以及地板,尽是不可数的剑痕、爪痕,还有一种用特殊风魔法制造出来的弧形刃痕。

曾经摆放于此的祭祀用具甚至是活人祭品。

时至今日,早已化为回旋空气中的尘埃,化为腐朽的历史。只因实物消尽,虚物犹存,萦绕百年的血戾之气仍未消除,正如从王国灭亡起就开始积聚的怨恨一般,无法抹去。

凯雷瑟首先注意到的则是布满间内可见之处的三种利器刮痕。

这种与历史书籍上描述不符的违和感,让他心生诧异。

“艾尔方斯卿和范雷克索国王的最终决战……当时的祭祀之地除两人之外,还有第三者?”

凯雷瑟正惊异历史记载与事实的出入之处,此时带领他前路的骑士对提醒他道:“阁下,这就是大圣石。”

会面大圣石才是此行的最重要目的。

于是凯雷瑟再也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与其不甚相关的王国秘史方面上。

“被艾利维尔选中之人,为圣剑贝尔加雷德之继承者。”

……

听似空荡、却又好像满载着不好预兆的人声,回响在凯雷瑟的耳畔。

声音侵入大脑之时再度引发了剧烈的头之裂痛。

蜂鸣与雪花把周围的一切都覆盖了,在凯雷瑟脑海里剩下的只有瞬间涌入的疼痛。

他勉强睁开双眼,痛苦地在灰白的雪花间极力分辨着圣石的容貌。

那是一座在表面上镌刻有古代文字的黄金磐石,表面具金属质地的光滑,反射着灯光的辉煌;

棱角分明,且七角的规则形状,如人工雕塑,并细致得与神匠之作如出一辙。

这样的神匠恐怕不是天上的神明就是地下的魔鬼吧。

“被艾利维尔选中之人,为圣剑贝尔加雷德之继承者。”

凯雷瑟在极端头痛的状态下,居然能够读懂镌刻在上的古代精灵文字。

大圣石上记述的字句,与方才听到的神秘之声传达过来的信息,字句居然一点不差。

他在此间获得了能够解读古语的神秘能力。

可是这种能力却会带来无尽地狱的苦楚。

从这种苦楚解放出来的那一刻,凯雷瑟的精神灵魂沉入了一个缥缈无界的空间。

他感觉到四周的一切都被谜般的雾遮得模糊不清,而面前则再次若隐若现着,那个神秘的时之印记。

凯雷瑟深知这次并不是幻觉,他尝试着向时之印记问道:“是你,在一直呼唤着我?”

印记以另一种方式回应凯雷瑟将军的疑问。

一股无声的意识涌入他的脑海,让他顿时明白时之印记召他前来的所含之意。

这个印记正是象征操纵时间之力的古代纹徽「艾利维尔」。

这段时日,算来应该是从一个月前起,古纹徽就开始用意识交流的方式去呼唤凯雷瑟。

可却因自己越发薄弱的力量,每次正到关键之处时却遭遇阻挠,连连失败。

凯雷瑟?歌罗利亚在会面大圣石前早已拥有纹徽「耀之千鸟」,正是其实力之证;

他作为在数年前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转职入为将军之列,这正是其资格之证。

鉴于此,古纹徽认为凯雷瑟具备足够的实力与资格去替古纹徽解开范伦铁诺历史之谜——

「时之惨剧」。而关于这个事件的唯一线索仅是古书中的四条预言短句。

到底凯雷瑟能否解开当今学者的未解之谜,一切都要看天意,更要看他的努力。

当灵魂离开幻之结界、回到尘封之间的时候,时间仿佛只逝去了毫秒不到。同时,他惊觉在自己右手手掌心中多了一张神秘的银色咒符。

“继承者请以此作媒介召唤圣剑贝尔加雷德。”

凯雷瑟正想按照符上的提示跃跃欲试,脑海里刚动起「想要让圣剑出现」的念头时,咒符立即回应凯雷德的意识,飘到空中,正对主人。

这个奇妙现象让身旁不知内情的骑士惊讶起来。

让他惊讶的可不仅如此。咒符在从自身发散的夺目银光中,逐渐隐去并现出一柄巨剑的剑身。

那是不比金光闪耀却金光更为肃穆威严的银辉,圣剑贝尔加雷德应主人之召唤降临人间。

四分之一个「艾利维尔」之纹徽,镌刻在靠近剑柄的宽大剑身部分。

今后,凯雷瑟?歌罗利亚的又一称号「圣剑之继承者」也因此而得。

-

“在时之洪流的结冰之尽头,容置一座前进至不可触及之方的逆时之塔。在那衔接乾坤的时之阶梯的末端,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一小时前,根据从古书上查到的第一条预言,凯雷瑟到达第一个目的地——时之都沃明贝勒。

凯雷瑟决心解开「时之惨剧」,这是古纹徽赋予自身的圣职。这个惨剧,或许被污泥埋藏,被光芒覆盖,或许牵连着范伦铁诺王国一连串未被发掘的秘史,或许还能够借此良机更加深入了解自己一直崇拜着的古代英雄「白银之开拓者」——艾尔方斯。

时之都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到处都充斥着摩肩接踵的行人,而是安分祥和了许多。

仿佛那是饱受了过多的历史磨砺的结果。

凯雷瑟行走着的这条宽广大道上,属外地的异装奇貌旅客居多,实话实说这个健壮的银发灰衣青年也正是他们「异装奇貌旅客」派类的其中一员。

他的着装其实并没有与往日不同——一件显灰烬之色的披风、以及隐藏在其下的漆黑骑士团制服;

论配备武装的话,除标配般的护身短剑外,从两天前就新增了一柄白银巨剑——圣剑贝尔加雷德。当然,它现在正以符咒的形式隐藏在主人的口袋里面。

普通人都会认为他是一名来自外地的冒险者,稍有眼光的同道中人则明了他的银翼骑士职位。

可这两者都无法从外表参透出他最特殊的身份。

他是一个被暂且称为「艾利维尔」的古纹徽的继承者。

时之纹徽啊,第一个线索,是否就藏于这里?

当凯雷瑟来到历史名胜——逆时之塔面前,从自己内心的深处发问着。

四周戒备森严,有黑衣骑士巡逻。

仿佛最近在逆时之塔附近发生过什么大事,以至于现在的态势并不是很妙。

其实不需询问,魔力的共鸣就已经通过意识告知了答案。

已踏入未知结界的凯雷瑟,有一种全身魔脉逆向而流的不适之感。

“结界?”

凯雷瑟感觉到,存在于这座塔四周围的时间,都在逆流着,似乎有一种要重演过去历史的势头。

难道这是幻觉?

“你也察觉到了么,这座历史之塔的不对劲,凯雷瑟将军。”

他闻声回望,“艾利克斯先生?”

祖母绿色的雍容着装让艾利克斯侯爵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耀眼。

这个中年人迎面走来,打招呼的话语显得不再像以往那般轻松,他脸上的表情也因困惑而紧绷着。

“艾利克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不适之感,也就只有我等「纹徽持有者」才会感知得到。骑士公会今早便落下命令,让我带领黑曜骑士团前来探查。”

侯爵与将军在偶然的一次晚会中经畅谈结识,并互相了解对方都拥有强大的纹徽力量,实力得到彼此的认同,遂以友人相称。

虽然两人的年龄并不是相差特别大,但也给人一种是忘年之交的感觉。

“你来到正好,和我一起上去查个究竟吧!”

“不行,我必须要把看好塔底的情况。我怕会再次有暴动发生,就像时都一百多年前那场暴动一样。”

凯雷瑟沉默着,因为前几天他在寻找时之纹徽的线索时,也从古书上也略微了解过那次时都的暴乱。

大约在王国炼金历123年,时之古都沃明贝勒发生了一次惨绝人寰的人魔侵袭事件。

那是一个丰收之日的盛夜,来自异域并活跃于大陆北端的北之盗贼团,竟率领一群魔物袭击时都。

抢掠、残杀化为来势凶猛的火光,燎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也为时都划下一条永不愈合的伤痕。

一切,都是从逆时之塔的变异开始的。所以在塔再次发生奇异现象的今天,人们为了防止再次的暴动,提高警惕,加强防卫。这完全无可非议。

“不管怎样,还是请允许我登塔查明塔产生变异的缘由。”

于公于私,凯雷瑟向艾利克斯侯爵请求道。

“事实上在两个小时前,已经有一个银翼的骑士进入塔内了。”

“原来如此,那我马上上去找他。”

“好吧。塔内气氛怪异,或许会有妖魔作崇,所以你得小心警惕。”

侯爵带领着凯雷瑟来到逆时塔门前,向看守门卫说明一切,然后让凯雷瑟进入里头。

临走前,凯雷瑟脑海里仍思索着那句预言短句,这次他特别注意到了后半句——“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于是他又转过头来,朝艾利克斯侯爵问道:“对了,你知道「魔君」的传说吗?”

侯爵停下了与其他队友的谈话,像是被惊吓了一般。虽然表情和动作并不是很明显,但认识侯爵已久的凯雷瑟确切感觉到侯爵的内心之惊。

“为何有此一问?说起来,凯雷瑟你不也正是北伐一战中幸存下来的六名圣骑士之一吗?”

“说来惭愧,当年一战中,我的任务仅是对付「六贤」者的其中一名。所以,对于魔君的传说,甚至是样貌我都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难怪啊。魔族君主佛雷德,白发青瞳,面目俊俏如人类无异,但常戴着幽冥蓝炎一样的面具。

擅用极端强大,且无人能及的冰之魔法,曾横扫过大陆无数强者。他在北伐一战中战败给银翼骑士团的殿前十圣将,现已被封印于黑魔深海中。”

“白发青瞳……冰之魔法……戴着面具……”

根据预言,在时之阶梯的末端,也就是逆时之塔的顶端,魔君会再度觉醒,降临世上。

凯雷瑟这时心想,刚刚苏醒的魔君,其实力肯定尚不如前。如果在顶端遇见魔君,自己定当全力击败。

圣剑、纹徽,是自己决胜的重量级砝码。

凯雷瑟正想和艾利克斯道谢,可突然发现,身后已经完全听不见人的声音了。

恍惚间,他又有了一个疑问。自己不是身处逆时之塔内的吗,怎么……这里尽是一片外景?简直就是……凯雷瑟正处在一个虚幻的空间内。

这明显是一片王国时期古时之都的景色,王国盛景的其中一斑。

摩肩接踵的行人、来自异地的旅客、讨价还价的商人以及吝啬的店主,还有隐于市、暗藏杀机的北之盗贼团以及神秘刺客。

时之都的旧景如话剧般活灵活现,在逆时之塔内。

凯雷瑟惊叹王国的鼎盛之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在那恍惚的眨眼间,前一刻的繁荣昌盛,就在这时化为了泡影。

画面犹如话剧般迅速切换,头顶的烈日也在不经意间变成黑夜。

火光接天,掠杀也如野火蔓延大地。沾血未干的遍野横尸,以及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这个画面的时都已沦落成为恶魔的觅食场所,盗贼们的天堂,盗寇与恶魔的宴会。

情景继续切换到别处。身负重伤的少年和少女,正亡命地往外奔跑着,以逃出这座被恶人占领的废都。

凯雷瑟一早就对时都暴乱这件历史著名事件有所了解。

可是比起书上的苍白且有所隐瞒的赘述,现今如身临其境的幻觉,让他体验更深,震慑心灵。

要是自己也身在其中,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又能否铲除这帮行凶作恶的歹徒,以及这群天生魔性使然的恶魔呢?

他并没有忘记这里还是逆时之塔内,也明晓自己身处在虚幻空间内。

因为来自纹徽的剧痛正让他保持着应有的清醒。

幻觉中鲜血淋淋的惨状,可是在曾经,一百多年前,确切发生过的。映在眼帘的即使是幻觉,也不可能去否定它的存在,历史不是一道可任意抹去的伤痕。

无论是对时都,还是对时都里生活的人民来说。当然,在暴乱中丧生的人们就更不用提了。

即时很不愿,凯雷瑟也必须要承认惨剧的存在;

并且,自己身为骑士,也必须向活着的、与已经逝去的人们许下誓言,不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在范伦铁诺公国任何一寸土地上。

是啊,凯雷瑟清醒了: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必定将竭尽全力对付恶魔。

无时无刻都要去守护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不正是自己贯彻至今的行为准则吗?

不仅是自己一人,而且还是团体银翼骑士的誓言。这是在宣誓成为骑士的那一刻起,就生效并终生奉行的对人民的承诺。

即使到最后只剩自己一个,即使将战死于群魔乱舞下,也要以那份倾洒在战场上的热血来证明自己的誓言,展露自己的荣誉。

凝聚着自豪与坚韧的决心,又怎能够忘记呢?既然被赋予了力量,就必须把它使用到正当之处,来实现自己那份崇高的夙愿。

非为骑士的他人是绝对不会了解这种近乎信仰的责任心的。

而且也只有骑士才会保留有这样的责任意识了。

古纹徽「艾利维尔」感受到了主人凯雷瑟在虚幻中重新被唤起的决心,符咒从口袋飞出,并放出了射穿一切虚影的光芒。

重演的历史惨剧像刺破的的镜片一样尽数碎裂,并化成光粉飘散于空中。

不仅如此,右臂上的另一纹徽「耀之千鸟」也呼应着艾利维尔的激动。

接着是一道在不可看处落下的贯光迅雷,且到临地上之前就碎作数千只的雷鸟。轰雷便是鸟鸣。

千鸟腾翔,一瞬白昼,那是由光编织而成的白芒。

悬在四周、布置成天罗地网的数千、乃至数万条透明丝索,仅在眨眼间被散射的圣光灼烧,化为不可视的灰烬以及残存的焦味。

被雷光之鸟当作靶子的似乎还不止是这数万条丝索,更有丝索的主人。

这只冒着白烟并嘶叫悲鸣着的八足吐丝者终于现身,它正是存在于逆时之塔的恶魔、重演时都暴乱之幻象并企图迷惑凯雷瑟的罪魁祸首。

“是你,利用紧密布满在这里的蜘蛛丝,来给进入里面之人制造幻觉的吧?”凯雷瑟提起发着银耀的光之巨剑,指着恶魔说道。

被雷光重创的蜘蛛恶魔已经受重创得难以再发出声音,而凯雷瑟自顾自地解释下去:

“想问我为什么会发现得到吗?很简单,因为只要细心一看,正常人都可以发觉,所有的幻象都不是完整无缺的!

就算是皮影戏,投到白纸上的影子都是整体的,无缺的。但是我刚刚看到的画面,都会有很细微的「断裂」现象。

蜘蛛丝即使再密集,也不可能像平滑的幕布一样,构成完整无缺的影像。时之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关于这类蜘蛛使魔,因有着制造过去幻象的能力,以及在人形时一副老人的模样。

于是它一时之翁的名称代号流传于骑士之间——这并没有丝毫褒扬之意,完全只是因为易记。

凯雷瑟在北伐一战中曾经遇到过这类的魔物。

所以才会对它的迷惑伎俩知了得一清二楚。

“以为仅凭这点小聪明,就可以探寻到「时之惨剧」的因果吗……”

这个时候,这只巨型蜘蛛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嘲笑着。

“你说什么?时之惨剧?”

这只恶魔居然也会知道时之惨剧,莫非它还与时之纹徽有关?凯雷瑟一边提剑警惕着恶魔,一边小心问道。

“愚蠢的人们,逐渐步入古纹徽的深渊中吧……”恶魔的喉咙开始溃烂,但还是极力地放出刺耳的笑声,“而且……你太迟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吾主已经苏醒了。”

在最后的一瞬间,恶魔用尽剩余的力气喷出数条坚韧的丝索,朝凯雷瑟的方向猛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