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婚礼进入高潮部分,新人入新房合卺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宾客欢声笑语,济济一堂。
隔着新房窗户,萨满一遍遍的念唱阿査布密[1],那歌声传入我耳朵里却变成无数扰人的嗡嗡声,涨得
我脑袋头痛欲裂。
我浑身冰冷的站在院里,从來沒有一刻是那么希望自己能够凭空消失的。合卺喜筵摆了二十几桌,我
不停的冲人笑,酒盅一杯杯的喝,末了,也不知从何时起,竟由酒盅换成了大碗。
葛戴未曾见我喝酒的样子,先还由着我,后來见我喝得面红耳赤,话也越來越多,便忙忙的将我拉到
了她的屋里。我心里憋得难受,叫嚷着还要继续喝,她拦不住,只得任由我抱着酒坛子猛灌,直到喝到后
來,我眼泪开始抑制不住的拼命往外涌,她这才吓坏了。
我和她为了一只酒坛子,你争我夺,结果竟然一起滚到了炕下。我哈哈一笑,又哭又闹的指着她质问
:“干嘛不让我喝?”
“格格,你醉了……”她柔声哄我。
我坐在地上双手捶地,叫道:“我难受!难受你知道吗?我心里……心里憋得慌!”
“我知道的,格格……”
“你哪里知道?”我迷朦着眼,指着她,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担忧,“他昨晚上还跟我说什么喜欢我,
他说他喜欢我!”
“爷能跟格格这般坦白心事,您该高兴才对。”
我胃里难受得犹如翻江倒海,只觉得这酒就像是在我心里点了一把火:“放屁!放他娘的臭狗屁!”
我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來,扶着炕桌,双腿软得在打颤,“他喜欢我?然后还喜欢别个?这就是喜欢?
他们……他们……哪个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每个人都说喜欢我,可最后呢?最后他们……他们都会
抛弃我,嘴上说着爱我,转身就会弃我如履。亲生父母都如此,养父养母也是如此……什么生恩养恩都是
骗人的……最后谁都会扔下我,谁是心口如一的真心喜欢我的?谁又是真正将我当个人的?我是人啊!我
是个人啊!我也有心的,会心疼的啊……”
我拍着胸脯痛哭流涕,腿上沒劲,脚一软,我身子摇晃了下,软绵绵的往下瘫去。可沒等我一屁股墩
在地上,有股力道便轻松的提住了我。
我抽抽噎噎的回头,迷迷糊糊的看到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并排在我眼前晃动。
“爷!”葛戴低声惊呼。
“怎么回事?”皇太极皱起了眉头。
我搞不清他这句话是在问葛戴,还是问我,只是一味笨拙的用两只手去抓他的脸,却总也抓不住:“
我的心好疼,你知不知道?这里……这里……”我戳着自己胸口,“很疼。你那么聪明的,能不能帮我想
个办法,让它不要那么疼。皇太极……皇太极,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疼?我不要这样子,不要……我
、我可不可以不爱你?可不可以不喜欢你?”
搂着我的胳膊一紧,隔着单薄的衣料可以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不可以!”
“皇太极!皇太极!皇太极……”我失控的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泪如雨下,“我好恨,好恨,
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会抛弃我,我都那么努力的活下去,我总以为我可以
改变自己的生活,总有一天我可以让自己彻底忘记那些讨厌的人和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到这
里來走一遭?你知道我有多憎恨这个叫人恶心的世界,多讨厌做东哥吗?在这里,我就像回到自己小时候
一样,毫无挣扎抵抗的能力,你们说要我就要我,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想要就要,想丢就丢……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你们一个个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他遽然低下头,用温软的唇封住了我所有的抱怨。
意识开始模糊,终于耳朵里“嗡”地一声轻响,我失去一切知觉。
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葛戴微笑着站在床边看着我,我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笑
容古古怪怪的,很是别扭。
“哧!”她侧过身掩唇嗤笑。
“怎么了?”头有些刺痛,我拍拍了脑门,渐渐的想起了什么,但却不是很肯定,“我昨晚喝醉了?
”我心虚的问。
葛戴憋着笑点点头。
我懊恼的捂起脸,闷声说:“那我不是在做梦?昨晚皇太极是真的來了?”
“是啊。爷趁着给客人敬酒时來过……”她又是一阵轻笑,“格格闹了大半夜,后來还吐了爷一身…
…”
“啊----”我拖长声音惨叫。
酒品不好的人果然不宜喝酒。
“后半夜爷才回去了。卯时我去福晋屋里请安……”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由放低了。
我放开手,睁大眼睛看她,半晌才犹豫着问:“她……她沒为难你吧?”
“沒……沒有。奴才是格格的人,福晋新妇,还未当家,好歹看在爷的面上,即使再不好相处,也不
会不给奴才这个体面的。”
“葛戴……”我踌躇着,内心烦乱如麻,好歹勉强理出思绪,“你觉得……八阿哥和福晋相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