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陆嘉元笑着摆摆手,示意孟朗别冲动,“这是你家王爷的家事。”
孟朗是个粗人脑子不带转弯,一时间有些不明白。明明白日里忙了一天,追踪到此处正该寻个地方休息,怎么王爷突然就跑院墙边跟人说起话来了?刚才看他从墙边救下来的那人仿佛是个男子。男人有什么好救的,这么点高的院墙还怕摔死不成。
莫非是个小白脸?
孟朗一下子想到了歪处,担心地问陆嘉元:“小将军,这、这是什么家事?”
陆嘉元笑得更欢了,扭头看他:“自然是你家王爷娶妻的大事。”
“娶妻?”孟朗疑惑地抓抓头发,虽不明白个中缘由但还是下令身后亲随原地待命,不许轻举妄动。
不管怎么样,王爷动了娶妻的念头就是好的,别的暂时先不管了吧。回头问问韩逸那小子,他整天跟着王爷进进出出,想必会知道得更多。
所有人摒息凝神,皆同时望向了前面院墙外的几人,夜晚的树林显得格外安静,若不走近细看根本意识不到这里竟有大批训练有素的王府骑兵,正在暗夜里无声地注视着自家主子与人……谈情。
阮筝自然也没注意到,她这会儿有点骑虎难下。人是已经翻出院墙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却一时没了主意。眼前这人显然不准备放她走,那她难道还要再翻回去不成?
这人怎么回事儿,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又出现了。
越想越生气,阮筝更不愿理他了。封瀛也不逼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又转向了旁边的青黛。他手握马鞭指了指青黛,沉声道:“你来说。”
青黛被这无形的威严吓得腿软,不自觉地就跪了下来:“回、回大人的话,姑娘是想出门去后山……”
话没说完就被阮筝捂住了嘴,顺便还被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阮筝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你跪什么跪,你是我的人何须跪他。你理他做什么,他是天王老子吗,干嘛回他的话。”
青黛讪笑着和阮筝咬耳朵:“姑娘,他刚刚还救了你。”
“谁要他救了,就这么点高的围墙,我自己跳下来就行,用得着旁人帮嘛。”
“不是的姑娘,我们都小瞧了这院墙,我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这会儿还疼呢。幸好姑娘没有跳。”
阮筝一听就要蹲下去查看青黛的伤势,却被她拦住了:“不妨事的姑娘,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又劝她,“要不今晚就算了吧,咱们先回去吧?”
“不成,”阮筝一口回绝,“你先回去,我自己去就行。”
“那怎么成,这也太危险了,明日白天再去吧姑娘。”
“白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还怎么去。你也别劝我了,今夜我是非去不可的,谁也拦不住我。”
这话看起来像是对青黛说的,但却更像是对那个男人说的。阮筝梗着脖子刚放完狠话,就听暗夜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在笑,阮筝气得瞬间就想炸毛,但一想到青黛伤了脚,又只能强压下火气向对方求助。
“我丫鬟伤了脚,你帮忙把她送回去好不好?”
像刚才那样使点轻功,应该很容易就能把人送回院子另一头去。
青黛却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要不姑娘,我还是陪你去吧。”
“去什么去,你可别拖累我,赶紧回去休息,若是有人来问就替我挡着点。白苏……”
阮筝隔着墙头唤了白苏几句,很快就得到了回应。白苏在另一头早就等急了,这会儿正站在垒起的砖石上想往院墙上翻,一听这话立马就要动身,却听阮筝吩咐她接一下青黛。
“你把她扶回去上药休息,剩下的事儿我自己处理就行。”
青黛听到这话急得都要哭了,说什么也不肯回去,非要陪在阮筝身边。眼见这主仆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再这么下去天都要亮了,封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回去,此处有我。”
青黛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略带狐疑地看向他:“大人……要陪我家姑娘上山?”
封瀛“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用眼神催促她快些回去。青黛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不放心阮筝,却还是被这人极具压迫的神情搞得无力反抗,竟是乖乖地由阮筝搀扶着重新爬上了院墙,小心翼翼落了地。
一直到两脚沾地她还心有余悸,隔着砖墙冲外头喊:“姑娘,你可千万小心啊。”
“行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阮筝打发完两个丫鬟后,这才整理了衣衫准备出发。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又有点犹豫起来。不比上一次从青雀庵到后山,这次她是从山脚下出发往山上赶。路途遥远不说,途中会遇到什么当真不好说。
方才只顾着逞勇斗狠,一心不想在那人面前失了气势,这会儿要动真格了,她心里不免又有些犯怵。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对方:“你……真要陪我上山?”
封瀛不答她,只问道:“会骑马吗?”
“不会。”
封瀛伸手拉住缰绳,将自己的那匹玉狮牵了过来,示意阮筝:“上去。”
阮筝不解:“我都说了我不会骑。”
话音未落腰上便又多了一股力量,因为夜色太黑她也没看清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只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马身上。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似乎惹了马儿的不快,害它在那儿轻轻地抖动身子,阮筝也跟着左右乱晃,吓得赶紧弯腰去拉缰绳。
“你、你能不能让它别动。”
“怕了?”封瀛一面给玉狮顺毛,一边轻笑道,“方才是谁说要一人上山的。”
“我、我只说要上山,又没说要骑马。”阮筝怕他再讽刺自己,赶紧接着往下道,“可咱们只有一匹马,难不成你要与我同骑?我话可说在前头,虽说你是内侍,但你我也不可过分亲近,此事若是传出去对我确实不利,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哦,对我有何坏处?”
“你、你家王爷知道你私下与富平侯府走得太近,说不定会怪罪于你,你还是小心为妙。”
黑暗里,那熟悉的轻笑声再次响起,阮筝只觉自己一腔好心全都喂了狗,气得想从马上跳下来,却终究因为害怕没敢乱动。
好在那人也没跟她同乘的意思,只是伸手牵住了马绳带着她在暗夜里疾行起来。他步履极快,牵着一人一马依旧能做到箭步如飞,阮筝只觉有夜风在耳边呼呼刮过,很快就穿过一片树林,沿着山路一路向上而去。
山脚下陆嘉元远远瞧见这一幕后伸手打了个呵欠,冲孟朗道:“行了,今晚你们也不必去别处,就在这别庄住下吧。”
孟朗问:“那王爷呢?”
“王爷有佳人相陪,还用得着你们这帮大老粗?”
孟朗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扭头冲身后的亲兵吩咐道:“今夜之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说出去一个字,军法处置。”
众亲兵齐声应是,整齐划一。
阮筝骑在马上隐约觉得像是听到了什么,弯腰问身边的男人:“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说话?”
封瀛脚下速度丝毫不减:“此处只你我二人,剩下的便是山上的鸟雀。除此之外能出声说话的也就只有……”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吓掉了阮筝小半条命,她赶紧截了对方话头:“别说,不许说,这事儿不能说,你一说它们就都出来了。”
“它们是什么?”
“就、就是那种东西嘛。”
“哪种东西?”
阮筝也不知道这人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吓自己,她这会儿有点适应了马背上的节奏,便仔细跟他掰扯了起来。从小时候祖母跟她说的传闻秩事起,到后来自己在府里偶尔撞见的零星怪事儿,一件件一桩桩说给他听。
为了吓唬他,阮筝还特意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吓人的细节:“……我当时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全身白衫的女人站在我后面。我拿灯笼一照,那人的脸白的啊,跟家里新糊的墙面似的。突然她冲我笑了笑,张嘴的时候一条长而细的红舌头从嘴里吐了出来,就好像、好像……”
“是不是像那个?”
封瀛随手指了指路边的一棵树,树杆投入的阴影看起来就像条丝带挂在上面,看起来跟阮筝刚才说的女鬼有几分相似之处。
阮筝一见之下惊得尖叫一声,瞬间松开缰绳去捂眼睛。玉狮被她的尖叫声也搞得脚下一滑,身子晃动间差点把人从马上晃下来。
幸亏封瀛及时出手搂住了她的腰身,少女娇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脸颊处,身上的温热透过布料传了过来,连带着那股淡淡的香气,将封瀛整个儿都包围了起来。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与女子如此亲近的时分,即便有也不过是在梦里。
梦里的阮筝比此刻更娇媚动人,不着寸缕的肌肤与他紧紧相贴,连带着在他耳边的求饶声都变得愈发魅惑人心。
难怪在梦里他会如此失控,失控到根本不像平时的他。从前封瀛只觉得那梦极为荒唐,始终不愿相信自己也有如此难以自控的一面。
但今夜他却隐约信了那梦境。
女色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