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出格 柔而细嫩的感觉刻在骨血里,挥之…(1 / 2)

接下来的一路,阮筝再不敢说一句话,战战兢兢地骑在马上目不斜视望着前方,生怕一扭头又看到什么吓破人胆的东西。

受不住,当真是受不住啊。

身边的男人也一言不发继续赶路,脚下的步子却慢了几分。山路越往上越是崎岖难行,有时候还会有荆棘树枝拦住去路,他就会抽出剑来将它们一一砍去。

阮筝看他使剑的模样,不由想起了宫变那一日,他策马前来拈弓上前,犹如刚从地狱走出的阎罗一般进到慈宁宫的正殿来,只一抬手便云淡风轻要了三皇子的性命。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血溅到自己脸上时温热的感觉,一如她现在微微发烫的脸颊。

不为别的,就为刚才倒在他怀里的一瞬间,心里浮起那股异样的感觉。

她和他已不是第一回这般亲密相拥,虽然每次都是别的缘由,但到最后总是免不了要尴尬一番。

像方才那样因为她一个没坐稳差点跌下马来,对方伸手只为了扶她。只两人身子贴在一处的时候,阮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也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听到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声,这会儿心里又是作何感想。

太监,也会对女子有那方面的想法吗?

阮筝虽是少女,却因为梦境的关系不再是一个未经人世的纯情少女。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她是虽未行过却知之甚多。尤其是男人衣衫下布满肌肉的身体,那种触感虽在梦里也历历在目。还有情到浓处那控制不住如浪涌般的情绪,那几乎要将人生生吞噬掉的汹涌浪潮,无一不在此刻从脑海里冒出,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阮筝羞得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抬手摸了摸烫得灼人的脸颊,只能借着深重的夜色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种情况下她如何还说得出话来,连脑海中不断浮现的画面都令她有了极深的罪恶感,不得不另想些别的事情以此转移注意力。

阮筝就想到了陆夫人。今日一路来别庄的路上,陆夫人待她可算是无微不至关怀备至,大大小小的事情皆替她考虑周全。说话也动听,总是温言细语同她聊些女儿家最感兴趣的话题。

阮筝见过那么多世家太太官家夫人,还从未碰到过像陆夫人那样待自己这般亲切的。

就是长公主也从没这么细致跟她聊过天,她待她永远都是说教大于亲热。

陆夫人待她如此之好,自然令阮筝欣喜,当时她只顾着喝茶吃点心与人闲聊,这会儿细想起来却慢慢品出些味儿来了。

陆夫人虽说挑的都是她爱说的话题,但不管两人聊起什么,这话题总是会不自觉地绕到她的母亲身上。

且陆夫人从不提长公主三个字,永远都是以“你母亲”来取代。仿佛说的根本不是长公主,而是别人一般。

阮筝的母亲除了长公主外,也就只有住在青雀山后山庵堂里的那一位了。如今细想,难不成陆夫人当时是在与她谈生母江氏?

陆夫人是不是认得她母亲?

算算年纪陆夫人与江氏该当差不多年岁,若从前两人皆是官家小姐,少不得要在京城的各大宴席上见面。凭陆夫人对自己的关照,阮筝大胆猜测她们两人少女时只怕也如她和姜蓉一般,是无话不说的手帕交。

难怪陆夫人话里话外总提醒她母亲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她,还不止问了一遍。当时阮筝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根本没往这上头想。

现在想来陆夫人如此在意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莫非她们两人在她尚未出生时,定下了……娃娃亲?

一想到陆嘉元那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阮筝吓得差点又从马上掉落下来。

走在旁边的封瀛明显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出声问道:“怎么,累了?”

“没、没有。”阮筝突然着急起来,望着前方一片漆黑的夜路,问道,“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

封瀛说完提醒了她坐稳,随即加快了步伐。很快两人便到达了庵堂门口,一阵凉风吹来,阮筝瑟缩了一下,还未开口便见身边的人掏出了打火石,嚓地一声露出点火光来,又伸手拿下了挂了庵堂门口的灯笼,将里面的烛火点亮。

借着这点光,阮筝看清了面前破败的庵堂大门。这里明显年久失修,住在此处只怕十分清苦。一想到生母在此处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阮筝便鼻尖发酸。

她笨拙地从马上下来,未及细想拿起门上已生锈的铜环敲了起来。寂静的山林将这敲门声衬托得有些突兀,又透着股莫名的凄凉。

阮筝吸吸鼻子没让自己掉眼泪,只执着地一下下敲着。也不知道敲了多久,身边的男人也不阻止她,就这么一直陪着她,还打着灯笼替她照着。两人谁都不说话,安静中透着一股倔强味儿。

过了许久,一门之隔的院子里终于露出点动静来,再然后便是脚步声混合着说话声。一个粗重的声音在那里担心地问道:“谁、谁在那里?”

“是我。”

阮筝说完这没头没尾的话也是愣了一下,可还没等她再开口解释,便听身边的男人替她道:“阮姑娘前来拜见师太。”

里头的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又上前几步,狐疑道:“阮姑娘?”

这回阮筝自己接话道:“是小女子乃富平侯府大姑娘,前来求见师太。”

院子里的人又是一阵儿犹豫,半天不出声。阮筝见她这般做派心知自己这回定是寻对了地方,于是愈发锲而不舍:“小女子有要事求见,若师太眼下已睡下,那我便在门口等到天亮。”

“不,姑娘切莫如此。”院内的人急了,安抚着道,“我现在就去叫醒师太,姑娘稍候。”

说完转身离去。阮筝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刚刚平静的心又翻起了滔天大浪。

不见时想得紧,等真的要见了又只觉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她担心一会儿见着人后该做何反应,是哭还是笑,是抱着唤娘还是忍着难过规矩行礼。

一时间她脑中起了无数个念头,还没等她想妥究竟该怎么办时,紧闭的木门突然就开了。里面的人打着灯笼朝她照了过来,像是在观察她的眉眼。

看了许久后那个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才把灯笼放下去,淡淡道:“你当真是阮家大姑娘。”

“是,我确实是,师太若是不信……”

“我不是师太,我是侍候师太的。”妇人没了方才的慌张,显得镇定许多。她长出一口气略显无奈道,“师太说了,夜色已深,姑娘还是回去得好。”

阮筝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她这么千辛万苦找上来,可她娘亲却不愿见她。她原先准备好的话一句也用不上,只剩下呆愣在原地,不住地冲妇人问道:“为何,到底为何?”

妇人一脸为难地望着她,摇头道:“姑娘还是回去得好。此处偏僻,你一个女儿家不该这般晚上山来。”

“可我就想见师太一面。只消让我见一面就好,见了之后我立马就走。”

妇人却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进去。她身量比阮筝高大许多,常年做活手上也有劲儿,拦着阮筝的时候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气势。阮筝也不能硬闯,更不能叫身边的男人替她开道,努力了半天依旧被挡在门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娘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我是她的女儿啊。”

这话一出院子内外的几人同时顿住,妇人颇为同情地望着阮筝,放缓了声调道:“姑娘需知师太也是为了你好。”

“若真是待我好,又怎忍心不见我,我长到这般大都没有见过亲娘……”

“姑娘,”阮筝话未说完,从里面的破屋内又走出来一个妇人,轻唤一声后便朝阮筝走来。到了跟前她把手中的一件物什放进阮筝手里,轻声道,“师太说了,姑娘见此物犹如见她。这里往后再也不要来了,知道吗?”

这妇人年纪略长,按辈份应该跟阮老太太是同一辈的,阮筝被她身上淡然的气质镇住,一时间无法出声反驳。

就在她愣怔间,两个妇人合力将木门关上落闩,很快交错的脚步声便走远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阮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时庵堂前就只剩她和那个男人。男人手里的灯笼还亮着,却没有照在她的脸上,只挪到了她的手上。

他出声提醒:“看看是什么。”

阮筝摊开掌心,只见上面躺着一个粗布荷包,用手一捏有些软,想来里面不过是装些香料类的东西。千难万难跑了这么一趟,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得了一个荷包,阮筝强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泪珠跟断了线似的,一滴滴落到掌心中,还打湿了荷包。她赶紧将手心合上,难过地背过身后抬手擦眼泪。

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哭,却偏偏怎么也收不住那些眼泪,反而越擦越多。

长这么大,今夜是她最最难过的一刻。从小被长公主轻忽她不曾这么难过,被父亲冷待也不曾这么难过,就连被三皇子挟持当人质的时候,她也不像现在这样难受得心肝直颤。

所以这便是比死还难过的感觉吗?

阮筝紧紧攥着荷包,想要收敛几分,可不争气的哭声却怎么都压抑不住,从嗓子眼里溢了出来。这令她有些难堪,想到旁边还有人盯着看,她便索性转过身来想破罐子破摔。

没成想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那人竟也背过身去,刻意不与她打照面。他手里的灯笼照出微弱的光来,将他整个人都拢在了这层薄薄的微光中,显得比往常更为伟岸挺拔。阮筝像是中了蛊一般,鬼便神差地便走近了他,抬手将胳膊靠在了他坚毅的后背上,随即将额头靠了过去。

就想借他肩膀哭一会儿,就一会会儿。

山澜寂静,连鸟都不曾飞过一只,只剩阮筝弱弱的抽泣声在这森冷的夜色里时不时地响起,听起来颇为突兀。

哭了一会儿阮筝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带着头也疼了起来。加上这一路上山吹多了夜风,整个人困倦疲乏,连心头连绵的伤感都吹淡了几分。

然后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做了多么出格的事情。

她直起身子将手从对方的身上挪开,从怀里掏出帕子擦眼泪,还嗡声嗡声“警告”对方:“今夜之事只你知我知,旁人一概不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