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不久,卫烆和傅举人回来。

两人刚进门,便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卫烆因为对傅家人不太熟悉,所以感触还不深,只以为傅里和人闹了矛盾。但见傅里脸上带着笑,似乎没被人欺负,于是挑了挑眉便走到了她旁边,根本没有将屋内异常的氛围放在心上。

傅举人却相当震惊,因为他无论是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对自己的妻子都相当了解。母亲嚣张跋扈,一向不将姐姐放在眼里,只要对上姐姐就立刻变成了一场灾难,不但对姐姐口出恶言,连性子也要比寻常更爆裂几分

可是此时,母亲却搬着小板凳儿坐在角落,距离姐姐远远的,偶尔看向姐姐的眼神,虽然仍带着几分怨恨,更多的却是害怕,是避之不及。

仿佛他刚出去这么一会儿,姐姐在母亲心中就变成了招惹不得的大人物。

虽然姐姐确实是吧,可之前母亲不是从来认为姐姐是自己女儿,身份再高也不能逃脱她的掌控?

而他的妻子一贯是贤淑且谨小慎微的,面对母亲的时候大多也忍气吞声,只要母亲做得不是太过分,她也只会忍耐下来

可是现在,她却坐在距离姐姐非常近的位置,虽然能看出她表情的不自然,也一直有拦着两个孩子接近姐姐,可她的表情却要坦然得多。就算母亲坐得那么远,她也不曾关心半分。

傅举人就非常:“……”

顿了顿,他进门直接走到傅母的身边,低头看着她:“母亲,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傅母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告状,但视线触及紧挨着坐在一起的傅里夫妇,只是愤愤地瞪了两人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没事儿,我就喜欢坐在这儿,你自己去忙。”

傅举人讶异地看着傅母,似乎还想说话,却被妻子喊了过去:“定威侯与侯夫人回家,家里却没什么可招待的,你拿上几两银子到街上买些饭菜,我与母亲再做上一些,等会儿吃午饭的时候才不至于太寒碜,亏待了客人。”

傅举人一愣,慌忙点头:“家里确实没什么好东西,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去!”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很快又拿着个钱袋儿出来。

他走到傅里二人面前,冲着卫烆拱手行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家中守孝,也没存下什么好东西,你们且在家等一会儿,那赵家卤味儿店的东西还不错,我去去就来。”

傅里转头看了眼卫烆,见他点了点头,于是开口说道:“你放心去吧,我们回等吃完午饭再走的。”

傅举人这才放心,转身跑出了家门。

卫烆心里其实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他能看出傅里对傅家人的不喜,就算对傅举人这个弟弟的观感要好一些,却也比不上对傅母的抵触。他原还以为傅里会坚持在午饭前就离开傅家,没想到她在问过他的意见后,竟真的选择了留下。

傅里冲着他笑了笑,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之前不想留下,是因为担心母亲在吃饭的时候乱说话,到时候惹得你不开心了就不好了,咱们新婚燕尔的,还是每天开开心心才好。”

华夏人就这么个习惯,最喜欢在饭桌上聊事儿,傅母若是对卫烆有什么想法,肯定会在饭桌上说。

而且她说的事儿肯定会让她和卫烆觉得不高兴。

既然注定这顿饭会闹得不愉快,也吃不下去,她还是尽早带着卫烆离开为好。

不过之前那事儿发生后,想来傅母对他们这对夫妻的态度已经小心谨慎了许多,短时间内,至少是不可能冒着得罪她的风险乱说话的。

既然没有了隐忧,她又为什么不留下来吃饭?

卫烆坚持回门来傅家,不就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不吃完午饭就从娘家离开,名声同样会受到影响。

而且留下来还能让傅母不高兴,她何乐而不为?

卫烆转头对上傅里狡黠的眼神,不由挑眉失笑:“挺好的。不过既然决定留下,马车上的回门礼是不是该让车夫卸下来了?”

傅里看了眼听到“回门礼”后便支棱着耳朵偷听的傅母,嘴角翘了翘,转头看向傅举人的妻子:“你和我弟弟的房间是哪一间?我让马车车夫将东西卸到你们的房间。我带回来的回门礼都还不错,有很多是为弟弟和两个孩子准备的,也有一些是给你的,你记得全都留下来。要是用不上便直接拿去卖了,得来的银子不管是家用还是给两个孩子读书,都很不错。”

傅举人的妻子愣了下,点头:“我省得了。”

等车夫将马车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全放到房中,她才带着人一样一样地将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一件也没有给傅母留。

傅母看到这一幕,两只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傅里和自己的儿媳,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久,傅举人买了许多卤味儿回来了。

因为家人都在守孝,他买回来的卤味儿也大多是素菜,荤菜只有一两道,在吃饭的时候还全部都摆在了傅里夫妇面前。两个孩子想要夹,被傅举人夫妇一人一筷子打了手。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傅里吃完不久便坐上马车回到了定威侯府。

回到府上,傅里想了想,转头看向卫烆:“我对府上的情况也了解了七八分,蛀虫也都清理干净了,之后只需要再调整一下府上的规矩等便可以空闲下来。到时候,我可能就要出府去为我在京城的分店做准备了,白天可能不怎么在家。”

卫烆一早便知道傅里上京的目的,于是点头应了下来:“你尽管去做,我全权支持。”

傅里失笑:“你支持?你一个乏术的大忙人,能给我什么支持?”

卫烆想了想:“等开业当天,我带上几个同僚到你的店里包场?一屋子的三品以上的大臣,应该能为你的分店增点儿名声吧?”

傅里愣了下,旋即大笑起来:“你要是真能拉上一屋子的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在开业当天到店里捧场,别说是一点儿名声了,我那店铺指不定能被传成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味珍馐,到时候我恐怕马上就要开始筹备分店了。”

卫烆眼睛闪了闪,笑道:“这样不是挺好?”

傅里顿住,旋即瞪着眼睛看他:“你不会真的打算在我新店开业当天,带着你的同僚到店里去包场吧?”见卫烆表情认真,仿佛在问“有何不可”,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头疼,“我开的店叫统称周公美食连锁店,下面其实有很多分支你应该知道吧?”

卫烆点头,成婚之前,他对傅里的关注力度可不小,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周公美食连锁店其实有很多诸如面馆、串串香店、麻辣烫、火锅店等分支?

傅里见他似乎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无奈开口:“可是那些店的价格全都非常平价,除了火锅外,你带着你的同僚到其他店里去吃饭,就算点最贵的食物,把肚子吃得溜圆儿,至多也不过花一二两银子。你不觉得,这样的店铺对你同僚来说,有些不太上档次吗?”

自己到这些店里面消遣,倒是没所谓,可是请客,还是请一群手握重权之人吃饭,到她的店子里来就不太好了吧?怎么也该将人请到醉香楼那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啊。

卫烆只是问:“若是我真将人请到店里,对你在京城开店有好处吗?”

这还用问?

傅里点头:“好处非常大,但是……”

“那就没问题了,”卫烆眼里浮上笑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担心我在你店里请客,会得罪了同僚,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你忘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在自家店里请同僚吃饭,他们也就说说闲话,不至于上升到得罪的地步。再者说,你要是真的担心,不如先在京城把火锅店开起来,店铺弄得奢华一些,店里的食物价格也定得贵一些,不就好了。”

傅里斜睨卫烆一眼,失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做奸商的潜质。”

说完想了想,点头,“那就先开火锅店,买栋二层小楼,一楼装修和以前一样,二楼的装修弄得奢华一点,再让人弄些新鲜昂贵的食材,怎么也不至于让你丢了面子。不过包场就不必了,你随便请一两个关系好的大臣也就够了,不要弄得太轰动,毕竟枪打出头鸟。”

卫烆也知道傅里作为他的夫人,她的一言一行其实一直被人看在眼里,闹得太轰动虽然也好,却不如慢慢发展来的稳当。

两人商量妥当,便去了两位老人那儿请安。

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我给你准备的那些礼物,你家人可还喜欢?”

傅里跟着笑:“老太太,您眼光可真是太好了,而且为儿媳家人挑选的礼物考虑得面面俱到,无论是两个孩子的启蒙读物及启智玩具,还是给弟弟的文房四宝,弟媳的各色布匹和钗环首饰,他们都非常喜欢得不行。我那弟弟和弟媳是成人,就算心里再高兴,也还算矜持,可两个小孩儿得到礼物后却直接从地上蹦起来,跳得有三尺高,当场就拿着礼物跑去邻居家炫耀去了,可给他们长了好大的脸,以后他们在小伙伴儿中间说话都要有分量一些。”

自己挑选的礼物能得到别人的喜欢,显然是一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

老太太自然不能免俗,于是听完傅里的话后便乐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乐完了,她却注意到了一点:“怎么我挑选的礼物,亲家母不喜欢吗?”

傅里与家人的生疏关系,老太太其实是知道的,但因为傅家除了傅里这个外嫁女,其他人都在守孝,之前傅里与卫烆成婚,两方家长也没机会坐在一起相处。老太太不知道傅母的性子,自然只当傅里与傅家人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

傅里笑道:“家母怜爱小辈,虽然对您送去的礼物欢喜非常,却仍忍痛割爱,将所有东西都分发给了小辈,自己没有留下一件。”

老太太愣了下,皱眉:“她这性子不太好,就算喜欢小辈,也该给自己留下一两件才是。我库房里面还有许多适合她这个年纪使用的东西,不然你找个机会,给你母亲拿上一些?”

傅里赶紧制止:“老太太,我若是从您的库房拿东西去送给家母,这话传出去,

我岂不是成了将夫家好物搬去娘家的白眼狼?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不能听了。您且放宽心,我之前给了母亲不少防身银子,她要是真有什么喜欢的,手上的银子都能买,实在不行也能找我这个女儿。我那弟弟是个纯孝的,有时委屈了自己,或是妻儿也要满足母亲的要求,万万不会委屈了她。”

老太太怔了下,恍然点头:“倒是我多事儿了。”

傅里忙解释:“老太太,我知道您这是关心我呢,怎么会是多事儿?”

卫烆看着这婆媳二人你来我往地说话,觉得非常有趣,便一直没有插嘴。如今听到这儿,他才开口附和傅里道:“母亲多心了,夫人早上离开家门的时候,见到您为她准备了那么多的回门礼,不知道多感激了,她可不觉得您多事儿,甚至巴不得您再关心关心她呢。”

老太太这才笑了起来。

她笑了,旁边同样坐着看戏的老太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次日,傅里将府上所有有名的管事全部叫到院子,拿卫信与牛大等人敲打一番后,这才给了所有人一个甜枣儿:“我也知道这偷拿贪污之事儿轻易禁绝不了,所以我另想了个法子。以后呢,我将你们每人的月银在原基础上翻上一倍,这样大家月银充足,只要有心,每个月存上一部分,就算是遇到为难的事儿也不会因为没有积蓄而犯错。”

“而对我来讲,既然将你们的月银翻了倍,你们若再贪污府上的银子便是十恶不赦之举,若是被我抓到,便不是被卖人牙子这么简单了。而其他人也要记得监督身边的人,若是发现有人贪污,只管到我这儿举报,只要举报成立,每举报一个人便至少能得到对方月银的二分之一,若是对方贪污的银两够多,那么举报之人则将直接获得对方贪污银两的十分之一,对方贪的越多,你举报后得到的也就越多。”

傅里看了所有人一眼,笑道,“定威侯府不缺银子,我也不缺银子,所以所有人……”

其他人被傅里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低下了头。

但一想到傅里刚才说的话,心里也是一阵火热

在场的都是买了身的下人,若无意外,他们几乎要在定威侯府干上一辈子。谁也不傻,自然清楚两倍的月银究竟意味着什么。那等有歪心思的下人到底是少数,这多出的月银已经可以让他们过上非常不错的日子,这些人当不会再生出其他的念头。

傅里见了,也觉得非常满意,于是继续说下一个规定:“之前清查的时候,我将所有下人都数了一遍,发现府上原本有三百多个下人,就算赶走了几十个,府上仍有两百多的下人。可是定威侯府就这么大,活儿也只有那么多,就难免有些下人的职务有些重合,从而导致有一部分下人反倒成了半个主子,平时只会支使其他人帮他做活,而自己则跟个没事儿干的闲汉一般,整日招猫逗狗,赌博生事儿,把定威侯府闹得乌烟瘴气。”

在场的大多是管事,手上不管多少,也都有点儿实权。因为身份更“尊贵”,所以他们大部分都能与傅里话中描述的人对号入座。

而有句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些立身不正的小管事手下管着的下人们,因为他们的带头儿,也多多少少地染上了一些赌博好色的毛病。

想到傅里之前清理人的干脆果断,这些心中有鬼的人不由两股打颤,恨不能立刻给傅里下跪。

傅里见这些人怕了,突然笑了一声:“之前的事儿我既往不咎,可之后若是再让我发现有人在府上聚众赌博,我可直接将人撵走了。也记得转告其他人,和举报贪污一样,若是有人发现其他人赌博,将人告到我这儿,同样能得到对方二分之一的月银。而且还能得到他们的赌资的二分之一。”

“你们只管放心,这府上的二百来号下人下人是肯定有多余的,因为见着好多人整日无所事事,我简直恨不得立刻裁掉一半的下人,”傅里无奈地摊手,“可惜在你们没有犯错的情况下,我若是将人赶走,老太太肯定会叫我过去问话,指不定还会觉得我做事儿太不讲情面。可若是你们自己犯了错……”

所有人打了个冷战,忙点头称以后再也不敢,而且决定将傅里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定威侯府的这位新太太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除了侯爷与老太太能让她顾忌一二,其他人在她面前都是毫无情分可言的,若是犯错,她绝对会言出必行,将犯错之人赶出定威侯府。

他们在定威侯府待得好好的,可不愿意离开这儿。

见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话记在心里了,傅里也放心许多,她又说了几条不怎么重要,但可以约束人的规矩,然后便让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傅里转头又看向冬春和冬夏两人:“之后我白天在府上的时候可能不多,就只能请你们两个帮忙盯着府上的情况了,若是有人举报,你们将人名记下……”

顿了顿,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目前而言,她对冬春冬夏两人还不到完全信赖的地步,将这种事儿交给两人,她也不确定若是有人举报的是她们认识或熟悉的人,她们会不会如实上报。

最关键的是,她更担心两人会将举报之人的身份,告诉被举报的人。

想了想,傅里皱着眉头摆手:“算了,冬夏等会儿告诉府上其他人,若是有人想要举报,便在我用完晚膳之后回到院子后过来举报,又或者直接在我用晚膳的时候,当着老太太等人的面儿举报谁是作奸犯科之人。”

冬春想的不多,只是一味儿地点头。

冬夏却从傅里前后反复的话里面察觉到了傅里对自己的不信任,这其实也正常,但对冬夏这样一个一心想要往上爬,最好能得到主子信任,成为其心腹大丫鬟,等以后嫁人后也能得到主子重用的人来说,这却有点儿让她失望。

不过她很快就振作精神,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到底来到夫人身边的时间还有些短,等以后多为夫人做几件事,让夫人看到自己的忠心,她便会相信自己了,像是这种大事儿也就不会避讳自己。

傅里不知道两个丫鬟的想法,交代完事情后,便开始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