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凤舆抬进宫门,在飞檐垂下的阴影里,李燕燕悄悄擦了擦额角薄汗,不由唏嘘……皇家大婚礼节繁琐,倒不如之前趁岑骥位卑早些嫁了,省得现在经受这一遭。
在白石山,嫁娶也就是两杯水酒、一对花烛的事,哪来的那么多麻烦?!
……
待到礼毕,移步新房。
李燕燕坐在大红锦褥上,已经是疲惫不堪,再抬眼望着眼前人,不免有些恍惚。
莹莹红烛光辉里,还来不及换下冕服,通身锐意难掩,眼里却透着笑的人——岑骥,他已经是她夫君了?
炽热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岑骥稳步向她走来,宫女们小心地端着酒壶杯盏,紧随其后。
合卺酒么……
李燕燕眼神一凝,心里有所触动,蹉跎了许多年,算来她已经是第三次出嫁,才终于真正走到了这一步。
所幸是和他……
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比划了两下,岑骥立住,扬起下巴,颇有些不满地问:“想什么呢?专心点!”
李燕燕并不怕他,只是哂笑,倒是后面端着托盘的宫女惊了一下,险些把酒浆倾洒出来。
“稳重些,着急也不能先领到赏钱啊。”岑骥今日大概真的高兴,竟和小宫女开起了玩笑。
可惜他平素行事过于严厉,这时突然开玩笑也没人敢笑,那端着托盘的宫女更是面色变了又变,像是要请罪,却又不很确定。
“噗——”李燕燕轻笑。
岑骥淡淡扫了她一眼,直接从托盘上拿起酒壶,斟满了两杯——那神情,好像在说“有你怕的”。
李燕燕从他手里接过酒盏,想起自己可怜的酒量,脸颊一热。岑骥稳稳坐到她对面,两人手腕相叠,高高举起,一饮而尽。
入口那一瞬清列甘醇,可还没品过味来,酒液已经顺滑入肚,酒气也很快消散。
岑骥低笑,这才凑到她旁边小声说:“知道你不中用……叫人挑最清润的羊羔酒,还给你掺了一半的水。”
也不知怎的,分明两人相识已久,做过了那么多亲密无间的事,就连在这洛阳皇宫里也已经相偎相伴了近百日,可一同饮过合卺酒,好像还是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什么。
这时再听岑骥说这话,李燕燕忽然涌起别样的情绪,分明不会醉人的酒,却使她的头晕晕乎乎的。
她慌忙侧过脸,小声说:“我、我先去梳洗沐浴。”
岑骥点头应允。
李燕燕衣饰沉重,在几个宫女的扶持下,才能缓缓移动到沐浴隔间。
刚卸掉钗环,坐进浴桶,还来不及舒展身子,却见怜青小心翼翼地挪到浴桶边上来。
……怜青?
原本没叫她伺候的,李燕燕昏沉的头脑倏然警醒。
今日大婚,李燕燕本人一整天都脱不开身,便不叫怜青惜翠贴身伺候,让她们两个闲着,以备接应随时可能从淮南传来的消息。
而现在,怜青来了……
不过几个呼吸,李燕燕已经平静下来,低声问:“什么事?”
怜青躬身向前,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
李燕燕垂眼,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有一个消息到了,她所等待的那个时机,这么快就来了。
这洞房之夜,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了。
……
于是,当李燕燕梳洗一新,挽上松松的发髻,重又回到婚床边,对上只着里衣,等她很久岑骥……
她咳了咳,轻道:“阿英姐送了贺礼来,还写信祝我们百年好合,嗯,还说了许多别的事。”
“不是……你现在,今晚,要跟我说阿英?”
“嗯……”
“不能改天?换个时间?”
“不能。”
岑骥哈了声,懒懒地向后一躺,仰面朝天讥讽道:“阿英!嗯,她可真是洞房花烛夜的好话头!有的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