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饰窘迫,李燕燕扭头,高声叫:“怜青!惜翠!我要回房了!”
门咯吱一下打开,一个脑袋先探进来——却是潘旺。
潘旺左看右看,吊儿郎当的“哟呵”一声,才收敛了看好戏的神情,对岑骥低声说:“将军,该议事了。”
有李燕燕在,潘旺没说要议什么事,但岑骥显然心知肚明,悠闲地应了声,伸了伸胳膊,站起身来,又是那个浑身坚硬、锐意勃发的他了。
曾经,在他们最如胶似漆的时刻,岑骥遇事也不会拖拉。今次也一样,突然被打断,他只是深深望了李燕燕一眼,微微颔首,接着便大步迈出了房门。
倒是潘旺在岑骥走后又逗留了片刻,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燕燕迎着他的眼神抬了抬眉,没好气道:“怎么?”
潘旺咧嘴笑。他年纪小,不拘束,谁的玩笑都敢开,从前在白石山就经常戏弄李燕燕,现在也并没收敛太多。
“您跟我们将军聊挺好?我在外头可没少等……”潘旺鬼鬼祟祟地指指前面,不知死活地揭人老底,“我看啊……岑将军,四年都没今天一天话多。”
他嘿嘿一乐,朝李燕燕拱了拱手,也转身离开。
“……可能之前都攒着呢吧!不过……就光说话了?”
嘀嘀咕咕的声音刚传进来,就听潘旺“嗷嗷”的惨叫声,想来是被岑骥捉住了……
目睹了一切的侍女们,进来的时候脸上都捂着笑意。
惜翠眼尖嘴利,指着食案说:“那不是咱们殿下的东西呀。”
李燕燕低头,才发现是她过去送给岑骥的那方旧帕子,还留在案上。
什么意思?岑骥忘了?
她才不信,岑骥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他就是故意的。
嘴上说没送过她东西,原来还是想要她再送一次啊……
“哦……忘了带走吧。”她淡淡地说。
大概今天看了太多热闹,怜青的胆子也大了,笑吟吟道:“惜翠快送过去,他们还没走远呢!”
“不用了!”李燕燕忙抢在惜翠之前按住帕子。
她理直气壮地说:“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难道还离不了身么……回头见到再给他就行了。”
怜青惜翠飞快交换了下眼神,笑说:“是。”
唉……李燕燕不由扶额。
……
岑骥总是过分敏锐,经过这一遭,越发笃定李燕燕吃不消他的死缠烂打,于是变本加厉。
第二天他又在午膳时过来,貌似不经意地说:“那个……帕子不用太费心,从前那样就挺好了……”
李燕燕平静咽下食物,才问:“什么帕子?”
岑骥脸上一晒:“……没什么。”
然后他就没再提起这事,反而很正经地谈起了熟人们的近况:
他在镇州短暂住过的府邸早卖掉了,白管事还留在那里,继续给下一家做管事,多喜嫁到了镇州郊外的村子,多福则跟了一个千户,后来去了北面。
徐皇后从前和古存茂也只是相敬如宾,算不上亲近,后来魏晋几次大战,她的地位日益尴尬。即便古存茂即位后还是册立她为皇后,可她几乎终日在庙里清修,很少过问后宫诸事。
不过,徐皇后自己没有生育,对宁儿和安儿很是上心,两个孩子,尤其是年纪小的安儿,早已视她为母亲。
古英娘还是选择嫁给了张晟,古存茂的隐瞒毕竟让兄妹之间产生了隔阂,英娘没去洛阳,而是随张晟移居潞州,古存茂多次召见都被她找借口推辞。
“我也都是听人传话,”岑骥平静说着,语气里却带着些许惆怅,“那年秋天,在镇州城外分别,阿英那时候要北上找郭长运……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阿英,算起来你与她分别还更晚些。”
李燕燕默默听着。她想岑骥也许真是把话都攒起来,整整攒了四年才说……那些时光里,他一定也很寂寞吧。
岑骥见她不说话,语速渐渐慢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李燕燕抽抽鼻子:“没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忽然很想念阿英姐、宁儿她们了……”
甚至多喜多福和白管事,在白石山的邻居们,教她喂鸡和割猪草的人……一幕一幕,她很久没想起过他们了,却原来都还留在记忆里。
岑骥把她说到伤感,自己却好了,还反过来嘲笑李燕燕:“你可别哭鼻子呀。”
李燕燕一噎,还没说出反驳的话,又听岑骥悠悠道:“阿英和宁儿,又不是见不到了。反正你要嫁我,以后时间多着呢……”
李燕燕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