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魏军果真撤了。

李燕燕虽然被困在承平堡里不得自由——她后来才得知这座堡垒的名字,但这几日总见到陌生的面孔在堡垒里来来去去,偶尔还能远远望见人马经过,原野尽处高高扬起的尘土。

再想知道更多,那就是不懂事讨人嫌了,李燕燕便干脆不问。既来之则安之,每日要么绣花打络子,要么读书写字,天气好时还把宗玮叫来喝茶下棋,远离了尘嚣世事,倒体味出这几年少有的平静淡泊。

只除了,有件顶麻烦的事——

岑骥总来没话找话。

不曾相见的四年里,岑骥似乎转了性,变得格外痴缠粘人。

旁的男男女女,多是从相熟到相知,再到相亲相爱,可她和岑骥之间,隔着永无休止的阴谋算计,一面情意交缠难以斩断,一面却总是无法交心。

李燕燕也说不清这段缘分是哪里出了差错,也许从她前世看到岑骥开始,一切就不过是老天与她开的玩笑。

近来,这玩笑渐渐变得有些恼人了。

从前的岑骥,喜欢冷着一张脸,动不动端出高傲的姿态——那样反而好相处得多。总归岑骥大多数时候做事有忖量,话也很少,即便说的不中听,她暗自腹诽几句,当作隔壁犬吠,很快就过去了。

李燕燕以为可以永远这样对付岑骥,可接连数日面对他的厚脸皮,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大军过境,岑骥照例是很忙碌的。除了到达此地第一夜,他没再和李燕燕宿在一处,而是和手下人一起住在外院,总是一清早就不见人,夜里也经常和形形色色的将领们商谈。

即便这样,每日里他总有一些时间是围着李燕燕打转的。

午后,李燕燕在藤床上午睡,醒来时却发现惜翠不见了,在旁扇扇子的人却换成了岑骥。

逢着天气清爽,她和怜青在树荫底下打络子,岑骥不请自来,在旁边瞎挑刺,胡乱提出一些根本实现不了的花样,用眼风逼得怜青只能找借口告退。

吃饭时岑骥出现的最频繁,有时两人一同,默不作声地用完一餐,有时岑骥已经吃过了,就在旁看着,让李燕燕倍感压力。

某天岑骥看李燕燕慢条斯理地用完饭,小口小口喝茶,突然插了句:“……你好像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吃饭总像是谁逼你。”

或者是这句话说到了李燕燕心坎儿里,又或者食困脑子不清醒,她一不小心接了话,抱怨道:“我讨厌吃饭,白白浪费功夫,要是人能靠含参片活着就好了。”

岑骥目光柔和,问:“你就从来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李燕燕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啊”了一声,说:“还真有!三姐行笄礼时,我父皇亲自调制出一道‘金羹玉馔’,神神秘秘,藏着掖着,非等大礼时才肯端出来……我惦记了好些天,结果……”

她撇撇嘴:“不过就是鸡汤煨饭,用番红花调成金黄色……”

岑骥失笑。

不过是鸡汤煨饭……只有天家儿女、金枝玉叶才会这样想吧,他小时候和娘亲妹妹在定州,逢年过节也只吃得起鸡骨架。

“你可真难伺候……不过——”岑骥侧坐,舒展开长腿,淡笑道,“那道‘金羹玉馔’的确不怎么样,加了太多番红花,苦味把鸡汤的鲜味都给盖住了。”

“就是……咦?”李燕燕吃惊,“你也,你也……哦,你那时已经入了禁军么?”

每逢节庆祭典,皇家御膳也会恩赐给臣属宫人,若岑骥那天当值,确有可能尝到。

“嗯……”

那会儿岑骥入禁军还不到一个月,逢着天子最宠爱的寻阳公主笄礼,老兵叫他去守御殿,说什么那里离天家最近,说不定还能偷看到皇帝的后宫。

岑骥去了才知,其他岗哨还能偶尔偷懒走神,唯独御殿当前的位置,众目睽睽之下,必须保持笔直站到典礼结束,而娘娘公主们都好端端藏在珠帘后面,连个袖角裙边也见不着!

岑骥被耍了,不过他原本就是新进来的小兵,没得抱怨,只是……

“要是能回到那天,”岑骥垂下眼,淡笑道,“我一定找机会挑开珠帘,瞧瞧你那时候长什么模样。”

李燕燕闻言坐直了身板,小声说:“有什么好看的?”

岑骥看她脸上表情变换,又笑,故意说:“嗯,想来不过是个闷闷不乐、整天装模作样的黄毛丫头,遍地都是,是没什么好看的!”

“谁说的?我才不是!”李燕燕当即否认。

岑骥却凑到她面前,略弯下腰和她平视,问道:“燕燕,为什么你总有心事,从不像其他小娘子,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买件新衣裳、吃到好吃的就高兴……你在担心什么?”

龙城驿站找上他,她惶恐到几近绝望。逃亡途中,寄身于白石山,她小心翼翼,心事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