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借用”了一只手,岑骥多少有些不自在。
再看身侧的女孩,呼吸清浅,面容平静,坦荡到无邪,反而衬得他英雄气短。
岑骥更不自在了。
手还放在她小腹上,岑骥不敢翻身,烦躁地喘息,担心这将会是个不眠之夜。
然而事实证明他多虑了,漆黑的土屋里,伴着山间呜咽风声和身旁均匀的呼吸,困倦无形将人包裹住,烦躁只一瞬,他便陷入了睡眠。
深沉而宁静。
……
醒来时,岑骥一时怔愣,方才一觉无梦,却比梦更甜美。
室内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鼻子却捕捉到一丝土腥气,窗外,雷声滚滚,撼山动地。
原来是叫冬雷给吵醒的。
雷打冬啊……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
又有俗话说,秋后打雷,遍地是贼。
长安城里皇帝死得蹊跷、河东眼看着也要变天、河朔三镇早分割成十几家势力,勉强维持着和平……这冬雷,倒还真印证了眼下局势。
岑骥眨眨干涩的眼,神思越发清明,他可不关心什么天下大势,只希望这场倒霉的雨别阻碍他上路,定州别卷入战乱——至少,在他揪出麻衣道人前别卷入。
顷刻,雨点啪啪落了下来。
“咿——啊!呜——呜呜……”身旁的人突然动了,呻吟声如游丝,在风雨里几不可闻。
岑骥一惊,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而自己竟然还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
不,其实不是的。
岑骥睡在右边,本来被握住的是左手,却不知何时换成了右手被她拉着,身体也由平躺转成了侧卧,倒像是把人环在怀里……
其实并没碰到太多,之前两人共骑,身体贴得比现在更近。但一爿低矮的屋檐、一座简陋的床铺,不经意就让人产生了些太过日常、太过熟悉的思绪,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好像手就该放在那里,好像身体的某处,就该为此而紧绷、而悸动……
岑骥顿觉脸上发热,尴尬地把手抽了回来。
“别!”不想,女孩却叫了声。
岑骥又是一惊:“啊?”
女孩并不答话,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牙关也咬得咯咯响。
“怎么了?真有那么冷?不借了,不借了。”岑骥语气不大友善。
不过女孩仍没回答,只是抖得越来越厉害,铺板也跟着咯吱作响,她气息波动得那样剧烈,简直让人怀疑还能不能喘得上气。
“不要——呜呜……不……”
岑骥坐直身体。
外面一个闪电划过,借着瞬息白光,岑骥终于看清,她没有醒,眼睛紧紧阖着,表情却显得狰狞,紧咬牙关,像在和谁搏斗。
这是魇着了。
“唉……麻烦。”……没完没了的麻烦。
天色还早,他却没法再睡了,更糟的是,也没处可躲。
岑骥无奈,伸手去摇她,“喂,吵死了!醒醒,醒过来!”
女孩翻了个身,仍是缩成一团,低声哼哼着,毫无醒来的迹象。
看来必须得出狠招啊。
岑骥挑眉,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捏住了女孩的鼻孔。
“——唔————唔……哎呀!”
李燕燕骤然惊醒,肺里一股血腥,她抓紧兽皮,大口大口的喘息。
“你醒了。”岑骥淡淡的声音。
“下、下雨了……”李燕燕还有些迷糊,“我做了个梦,好像在和谁打架?我是不是又吵到你了?”
“哼,”岑骥没好气,“那是,全村都被你吵醒了!”
——李燕燕认为他一定是在夸张。
房里一片漆黑,偶有闪电劈下,才稍有光亮。李燕燕摸索着坐起身,额上一层薄汗,心砰砰直跳,余悸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