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那您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开一场发布会，你必须出席，跟媒体坦承所有的过错。”

“不是坦承吧？是强揽。”夏心南就算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但依旧知道眼前的人想干什么，也正因为她失去所有希望，所以她再也不用溜须拍马，趋炎附势，再也不用阿谀奉承，看人脸色。再也不用字斟句酌，不用揣测自己所讲的每一个字，是不是会得罪人。她痛痛快快地继续说下去，“孙董，您是准备召开一场发布会，把所有罪名推到我身上。因为您扛不起并购失利的责任，但您相信，只要我把所有过错在媒体面前强揽，就能扭转不利于您的舆论，您就能在被动中找到一点主动。就算之后投资者还是会索赔，董事会还是追究您，这都不要紧。因为我跟程副总已经揽下了大部份罪名，您最多也只是承担起看走眼的责任。说不定还能把汇诚暴跌的股价划上中止符。”

“事实如此。”孙诚义说，“只要你肯配合，你开个价。就算我买断你以后的职业前途。”

夏心南似笑非笑，眼里有明显的嘲弄：“您能出多少钱啊？您认为我这样蝼蚁一样的人物，值多少钱？”

“两百万？”

“孙董。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没有一定出席这个发布会的必要。”夏心南早就看穿他的动机，“您应该已经盘算好了，就算我拒绝出席，拒绝收这个钱，您都会召开一场发布会，找到证据，或制造证据，把能泼的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只要能挽救汇诚的股价，挽救对您不利的局面，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死在什么犄角旮旯，那都不算个什么事。您找我前来，只是为了让您之后的行动都正义化，没有太多的负罪感。”夏心南一口气讲完后，面无表情地说，“孙董，麦田的事我很抱歉，我先走了。”

“你不愿意？”孙诚义想阻止她离开，“夏心南，两百万都买不来你的前途？我打听了，你才拿几千块一个月的工资，两百万对你而言不少了。夏心南，就算你拒绝，我还是会召开那场发布会——”

夏心南一路都没有回头，走出汇诚后，被急匆匆赶出来看她的卓晓叫住。卓晓一见她，就兴高采烈地拉住她的双手：“心南，同事说你来了，我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你真来了。心南，你是不是好点儿了？你是不是有精神继续为事业奋斗了？”

夏心南自母亲去逝后，在家里窝了太久，这次肯出门，卓晓以为她恢复了斗志。

书上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药，能治愈一切的痛，但到夏心南这里不管用。她每天不管睁眼闭眼，脑海出现的都是跟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每天都在浑浑噩噩间寻找母亲。

夏心南知道自己挣不脱这桎梏。

卓晓先前的开心被失落取代，一脸担心：“心南，都过去了，过去很多天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心南，你还有昊东啊？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啊，你不再是孤伶伶一个人，我们都会永远陪着你。”

夏心南刚开口说了个“我”字，眼里就挤满了泪，她不敢继续说下去，她怕自己会再次崩溃。

卓晓看着眼里盈满泪的她，心疼又理解，说：“既然你不想说话。我先走了，我怕你一哭，我又会哭。你知道的，前段时间我见你一次就哭一次。我以前可不是那么爱哭鼻子的人，我是要做女强人的……我……我……”卓晓不再说下去，转身跑回公司。

夏心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泪再次摔下。她抹干净眼泪后，搭计程车回家。

车里，司机一边听着尚琼的财经节目，一边开车。

“相信我们的观众对于汇诚因并购爆雷的事已经耳熟能详。汇诚自并购爆雷后，股价受影响已经下跌了38，不到两个月，公司市值就蒸发了将近四百亿。汇诚方面为了挽回股价做了很多努力，但股价还是一泄千里。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东道、中宏会在此时成为一致行动人，举牌买入汇诚大量股份。这真让人大跌眼镜，毕竟东道、中宏，这两家那点纠葛恩怨，我已经在节目里讲过上百次。尤其是中宏，想进东道董事会，屡次志而不得后，在股东大会被杨开远气吐血，送进了医院急救。想不到，这样势同水火的两位竟然来了个世纪大和解。东道、中宏这次举牌买入是看好汇诚未来的发展呢，还是直奔大股东而去，我们不得而已，也不再揣测……”

夏心南还是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司机听完后，多嘴了一句：“这都怪那个证券公司，让汇诚踩雷。如果不是因为那单并购，汇诚也不会……”

夏心南疲惫地闭上眼，不想听司机叨叨。车一路急驰着到家。夏心南下车，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了丁佩。

丁佩上回来过一次，但因为有急事，走得比较匆忙。这次她手上提着不少餐盒。

夏心南礼貌生份地叫了声：“丁总。”

丁佩微微一怔后，笑着提了提餐盒：“找你聚餐。”

夏心南打开门。丁佩在餐桌上打开餐盒，很丰盛，有西餐，比如牛排、大虾，还有中餐各种小炒。丁佩揭开两份饭盒，说：“我中午也没有吃，一起。”

夏心南坐好，跟她一起。

丁佩等她吃了不少后，才开口：“你有没有好点儿？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师姐。”

夏心南停下筷子，沉默地看着她。

丁佩苦笑：“夏心南，世上不好的人和事，不是经过时间都会滚蛋吗？怎么到了你身上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