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仙门的种种过往始终萦绕在周以光心头,几百年来的虚实真假,让他愈加患得患失。
总怕眼前是假,梦里是真。
于是重归于世浪荡江湖的那几年,周以光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醒来后,调笑着讲给枕边之人听。
凡生半百,南柯迷醉。
梦里梦外,铭心刻骨。
“周衍啊,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是个杀手,要杀的人是你。我以为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弱点一抓一大把的酒鬼。”
周衍轻轻笑了一下:“有意思。”
周以光有些气闷地揉了一下太阳穴:“但你分明就不是,哈,我又败得一塌涂地”
“是么?”
“你听我说”
桃花渡,商贾喧嚷,鱼米富庶。
春风像是在小绍兴的甜酒里浸过一样,熏得游人心神荡漾。
周以光乘着一叶小舟,舟中载酒,几坛之后,眉宇间潋滟的春光令人想入非非。然而,周以光的意图,并非欣赏什么春光无限好。
他意在杯中之酒,
意在不远处那艘招摇过市的游船之上的饮酒之人。
他不欣赏春光,
他是春光的一部分。
周以光盯着手上那只陶色酒坛,喃喃自语:“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想不到,还有人愿意花钱买你的命。”
“不过,就算没人出这个钱,我也会亲自来取你的命。”
因为远处那艘船上的人,曾经仗势调戏过周以光。
周以光是金玉渡口的金字号杀手,自从十五岁第一次动手后,未曾有失。那人也没干扰他出任务,只是
那人名叫周衍,是个闲散的皇亲国戚,在这山高皇帝远的江南一带就快占山为王了,游手好闲,纨绔第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个时候,同样是个差不多的春天。
周以光出任务,地点是个酒楼,刚好周衍也在对面的雅间。亲眼看了一场好戏还不算完,竟然还跑过来戏弄周以光。
戏台之上,周以光水秀朱衣,脸上涂着厚厚的粉黛,将本来面目掩去,扮成一个美艳至极的戏子,风姿绰约,在台上摆弄婀娜的腰肢。
从远处,旁人很难分辨是男是女,却无不拍手叫绝。
细腻的嗓音绕耳不绝,众人春风沉醉,退场之时,周以光在戏台旁边的角落里欠身一笑,一枚精致小巧的袖箭从周以光袖中弹出,见血封喉。
直到台上所有人都退场,台下也散得差不多时,才有人发现,趴在桌子上的那个镖局总舵,已经死透了,喉咙上插着一枚精巧的袖箭,血迹在红木茶几渐渐晕开。
在场的人惊慌之余,却无一人注意到是谁干的。
虽闹了个不欢而散心有余悸,回家以后却是因为余音绕梁三日不断而久不成眠。
但对面的雅间中坐着的那个人物,不仅把这场戏看得明明白白,还把演戏的人看了个通透。
周以光不过是打晕了原本那个戏子,偷了的行头,有样学样罢了。退场之后,他跟在整个戏班一行人队伍的最后,他得偷偷把衣服换回去,穿回自己那身看客行头。
谁料,行至连廊转弯处,他的反应只慢一秒,便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拖进雅间。
那人三下封住他的穴道,令他内力不能运转,解了他的腰带,用他的腰带把他双手背后绑在一起。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那人笑得邪魅,周以光自然一眼认出,这不就是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周衍吗,皇帝最年轻的弟弟也是最邪门的弟弟,说好听点是在江南封了郡王,给他钱却不给兵,说白了就是被流放至此,不得返京罢了。
周衍:“你懂吧,我觉得不用我教你,你也知道现在你不能大喊大叫,官兵已经在外面了。”
“我天天在这儿听戏,虽说你这脸上涂抹的同她很像,但你毕竟不是她,你是个男的,瞒不过我。”
“说吧?谁派你来杀那个镖局头目的?我呢,我平时闲来无事,就爱琢磨这些江湖纷扰”
周以光心想,你一个明封暗废的王爷,打听这些,野心倒是不小。但我从来不做不给钱的买卖,更不喜欢这样被绑着。
周以光镇定自若,偏不回答他,反倒岔开话题,倒是也不用压着嗓子装作女子之声了,端着清凉的少年音色反问回去:“你如何能确信我是个男的,怎么看出来的?”
周衍伸手掐住他的某个部位,握在手里:
“怎样?现在能确信了吧。”
周以光惊了,若非被封住内力,周衍说不定早就被他杀死一百回。
周以光咬牙切齿:“放开!”
“嗯?不是你要我证明吗?”
“你”
周衍继续没正行地戏弄周以光:“因为我喜欢男人,尤其是你这种漂亮的男人。”
周以光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周衍的脸,他长得倒也不赖,反诘道:“我看你是喜欢被男人上的那个。”
周衍不怒,反而把斗嘴当乐趣,手上的动作继续不轻不重:“好啊,那你来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