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慕隐的那一仗,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我在家中没待几日,便被一道圣旨宣入了宫中。
跟着领路的公公七拐八弯走了许久,一直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宫殿。也算有幸,此处我曾托楚清峄的光,来光顾过。
正是已故的兰妃所居的冷宫,兰苑。
刚踏进高高的门槛,便已看到那高大的相思梓木下,有一人身着明黄袍子,负手而立。
“陛下,沈小姐到了。”
“你先下去吧。”
领路的公公轻轻应了一声,便躬身悄然退下。
昨日楚清峄来找我之时,已经提及他已向皇上禀明一切的事情,正是当时皇上并未做任何表态。
我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是有一点很明白,他找我,定然与我这婚事脱不了干系。
“沈萦,朕问你,若是朕现在派你去极北之地驻守,与裔国蛮族作战,你可愿意?”他忽然转过身,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我一怔,不自禁开口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臣挂帅出征?”
“对,你为主帅,朕再与你十万兵马,即日前往,你可愿意?”他盯着我看,一字一句缓缓道。
我被他目光逼视得不敢抬眼,只低了头,单膝跪地,道:“臣经验尚浅,担此重任,怕是会惹朝野众议。”
这皇上果然为皇上,究竟腹内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知道我与楚清峄两情相悦,在此关头,却派我出征,去打那向来以蛮狠诡诈行兵的裔国。这裔国虽是小国,却是民风彪悍的游牧民族,且崇尚巫蛊之术,自前朝起便盘踞我极北之地重镇数十个,并有往南发展迹象,确实是除秦国之外最让朝廷头痛的外患。若要我征它,即便我运气大好,侥幸获胜,待得收复所有失守重地,最短怕也是要个三五年,长的话,大概是十年八载都回不来。
而那时,别说是成亲,我粗粗估计,怕是楚清峄连儿子都会下地打酱油了。
这皇上大叔,莫非是摆明了要棒打鸳鸯?
“你不是在朕面前夸下过海口,要为国立功,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为何如今却又妄自菲薄了?”他淡淡开口,打破了有些紧张的气氛。
我咬咬唇,不答话。
说心里话,我也很想答应。但是并非在这种明显是有居心的情况下,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让朕来猜猜原因吧。”他忽然笑了笑,道:“朕猜,你是喜欢朕的儿子了,舍不得他,对吧?”
我继续低头不语,心中冷笑,如此明显的事情,何必拿来取笑我。看看,终于说到正题了吧。
“丫头,清峄昨日已经来朕这里请旨要求将你指给他,朕当时也觉得诧异,你与他,何时变得如此好了呢?这可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事情在朕面前请旨,甚至说要是朕不答应,便弃了这王位,要与你做一对平民夫妻去。”
“朕很欣慰能看到这孩子终于强硬起来,遗憾的是,他做的这些,竟然只是为了你这么个小丫头。朕很不满,所以暂时不能让你们得逞。”
这什么皇帝,皇帝做到这么无耻的地步,还真是让我匪夷所思。
我很不满,一直逆来顺受的儿子要娶媳妇强硬起来,结果一直期望儿子强硬的老子因为儿子强硬起来的理由是为了娶媳妇,所以便要倒行逆施将我们这么鹣鲽情深的鸳鸯给打散了去。
此等阴谋诡计,此等不良作风,一定要及时制止,绝对不能因为他是皇帝就姑息下去,甚至助长。
“那陛下想要怎么样?”我耐着性子,保持谦逊的态度,开口问道。
他又低头看我,那与楚清峄极为肖似的桃花凤眼闪过潋滟流光,弯唇开口:“朕也没有想很多。朕只是记得,你曾经与朕立了个约定,如今这份契约还在朕手上。”
呃……
那不是已经用掉了吗?在与秦国一战胜利之后我那别出心裁的及笄之礼上。
皇帝大叔仿似看透了我的心意,笑着道:“那份是朕后拟的,你与朕立的那份,可是一张没有内容的契约。你想想,朕要是随便添了些什么,比如你同意为国奉献,决定和亲或者沈萦愿意作证指证,其父沈乾有通敌之嫌等等……”
我的牙咬得咯咯作响,莫怪我在这京中朝野见到的都是奸猾狡诈的大臣,实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他们。
怪只怪我当年年少轻狂,稀里糊涂就与人定了这么个害死人的卖身契。如今只能咬咬牙,道:“臣愿意领兵出征裔国!”
他呵呵笑,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你放心,你若成功驱逐裔国一族,朕立即拟旨,令你与清峄完婚。”
“你一日不归,他的正妃之位,便是空的。”
“多谢陛下圣恩!”
我心底自是气极,恨不得磨刀砍了这张所谓的九五至尊的脸,面上却不能有一分一毫的怒意。
原因无他,不过他是君,而我们都是臣,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他手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我可以不听君的,我的亲人,却不可以违背。
“起来吧。朕明日便颁旨,你收拾收拾,待得天气转暖即可领兵出发。”
“臣遵旨。”我缓缓起身,却觉心情沉重,脚步更是重得拖不动。